星辰月·羽传说(8)
终于追猎者们回来报告,失去了项空月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向异翅怒道。
"奇怪,原本平地奔跑之人,决无可能逃过我们的追杀,可是奇怪的事出现了
,他的影子忽然分成了数十个,向不同方向跑去,然后……"
"带我去!"
"是,"羽战士大声答到,又指向那乘风队长,"那……这个叛者如何处置?
"杀了他。"向异翅已飞起。
"可是,这是总部的人,不把他交给首领么?"羽战士在下面大声喊。
向异翅再不回答,飞远了。
那唤做乘风的羽人眼珠一转,猛然展翅而起。
但弓弦声立刻一阵乱响,他在空中的身体立刻僵住,已被数十羽箭穿透了。
在林中,向异翅来到了血迹消失处。
一件黑色披风被箭钉在树干上,可是那只是一些披风。
"我明明射中了他,可是下来一看,却只是一件披风。"
"我们向别处追击的射手也都只射中一件披风,难道披风会自己长腿跑不成?
"
向异翅轻拍着树干,"这种秘术……难道……他竟然是……"
项空月在黑色的药浴池中忍痛着浑身的痛楚,在使人眩晕的浓烈的蒸气中,
他竭力保持着思维的清醒,眼睛死死盯住对面墙上的那白色辰月徽。因为他一闭
眼,就有无数的白影呼啸而来,他仿佛又听见箭支掠过耳边的风声,竟象鬼哭一
样尖利象要刺破耳模。在他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后,他忽然发现,自己从前的确
是太年轻,太自信了。
门开了,几个裹在黑色长袍中的秘道士走了进来,袍上的白色辰月很耀眼,
而在外面,辰月教从来是不穿制服的地下人群。
"空月使,我们好久不见了。"为首者袍色有所不同,却是极深的蓝色,象是午
夜的天空一般,他的脸在袍中阴影里,只能看到花白的胡须。
"我离开辰月教已经很久了。"
"可是你还是回来了……并且又欠了我们一条命。"
"你们跟踪我?这是救命吗?这是绑架,没有你们我就逃不过鹤雪团了?"
"你觉得呢?"蓝袍长者一笑,"你的化影术最多化出三个,可是追踪你的鹤雪
士足有二十个,我们施术救你时,你已经中了两箭了。哪一位鹤雪士单列出来,
也是当世的英杰,曾有王公十万金欲求鹤雪为其一发而不得,项兄,你中了十二
箭,也真是享尽荣耀了。"
项空月咳咳两声,他在世人眼前从来是翩翩佳公子,只有很少的人会知道他
也有落魄时刻,而事实上,哪有人能真正潇洒一世?那些世间的不败传说,全都
经过了遗忘的雕琢。
"你的命保住了……现在,换上衣服,跟我来。"
尽管虚弱无比,项空月还是也把自己全身裹入了黑袍,脚步轻浮的跟在了那
几个黑衣人的后面。
他们来到一座大厅,火光通明,几十个辰月教徒们正聚集于此,象是高层的
会议。
项空月忽然觉得一刀正面刺入了他的胸口。他浑身一震几乎就要颤抖起来。
鹤雪左使向异翅正站在对面,那冷漠的目光扫过他的脸。
"原来他们是聚集在这等待宣判我的罪行,象对所有辰月教的敌人一样。"项
空月握紧了手,想是不是变身最后一博。但他身边的那个黑衣教徒把手按在他的
背上。
"你的仇敌看不见你,他看见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隐在黑袍之下。辰月教徒是
没有面目的。"
项空月已无法判定什么将发生,他能做的唯有等待。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对面的向异翅忽然开口了,"几位大师想代替圣洁者
开口说话,但是你们却无法代替我的。如果我猜的没有错,圣洁者现在已经到了
他生命的尽头了。"
大殿中一片静默,很不应该出现的静默。
"圣洁者是永生的,向异翅,你只是我辰月教的使者而不是大师,你还没有资
格未得我们的允许开口。"
"可是却有人秘信给我让我带鹤雪团前来准备弹压下层的教徒,因为他们不放
心自己的地位。"
台上一个年长大师低沉的发话了:"你忘了辰月教的宗义,不可怀疑!你却怀
疑了……"
"我从来没有怀疑,我确信。"向异翅的声音象冰冷的铁。
"好吧。的确如此……但失去了信仰的辰月教,就会失去力量的源泉,所以向
使者,在新的圣洁者产生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信仰不是用欺骗来保持的!"
项空月虽视向异翅为最大的敌手之一,可这句话还是让他觉得很畅快。
但向异翅接着说:"与其欺骗他们,不如杀死他们。"
项空月想还是辰月教的大师们更可爱一些。
"所以收集冰玦的工作要快些进行了,以灵魂祭献大典为名,尽可能多的收集
教徒手中的冰玦,把他们的力量集中过来……"
"然后他们的信仰,就没有价值了,是么?"向异翅说。
那大师咳了一声,为这直白有些尴尬。
"看来你还是不习惯直面心中的罪恶,没关系,多修行一段就好了。"向异翅
冷笑着,转身走了大殿,"一个月后,我会带来我所收集来的冰玦。"
在向异翅走出大殿后,殿中沉默了很久。
"他是不可以相信的。"有人说。
"是,事实上,他很早就开始收集冰玦了。"
"那时圣洁者还没有一点病的迹象,难道他可以预测命运?"
"也许得到了某个星象师的帮助吧。"
"不可能,辰月教的星运是不可以推算的。我看过了,圣洁者的星仍明亮。"
"能看推算出辰月之变的人的确没有几个,蓝柯大师,我想你去处理这事。而
向异翅,"那老人声音变得冰冷,"他将作为阴谋者,死在教徒的愤怒之中。"
"是的。"项空月身边一个黑衣人忽然低头应诺。他穿着普通教徒的服装,项
空月一直没有注意他。
蓝柯转身离去,他身边的黑衣人也转身离开,项空月想了想,赶紧跟了上去
。
走出大厅,蓝柯忽然站住了。
"你现在明白了?"他对身边的项空月说。
项空月点头:"我明白了我活着的价值。当我发现向异翅在和我争夺冰玦时,
就该猜到他也和辰月教有关了。"
"我们的影子散布在九州的各个角落,你们乱世联盟又如何?鹤雪团又如何?
但是为什么总有些影子想逃离光呢?难道他们不明白没有了辰月的光辉,影子也
就将消散么?"
"很不幸我和向异翅都是这样的异类吧。"
"但现在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就是向异翅,因为我相信你也知道了关于辰月
之变的事,我们不能被向异翅掌握全盘了,"他转向项空月,"你从何处知道了辰
月之变将出现?苍茫九州到底什么人才有可能推算出辰月之变的具体轨象?"
项空月心中早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占星的女孩,告诉他有关辰月之变将对
九州大地影响的人。但他不能说出这个名字,那会使她陷入无穷的危险。可是,
辰月教的长老又是没法随意支吾过去的。
"我想大师你和我都知道。"项空月微微一笑,最好的回答就是最模棱两可的
回答。
蓝柯笑了:"是龙渊阁吗?"
项空月沉默了一瞬:"是的,是龙渊阁。"
"向异翅也在寻找龙渊阁,但龙渊阁传说中的地点就有九个,极少有人知道龙
渊阁真正的所在,所以人们传说龙渊阁是会飞的,在不同的年代就出现在不同的
地方。"
"传说而已,"项空月说:"我想龙渊阁也许并非有一座,但又神秘难寻,所以
给世人错觉"。
"你好象很了解龙渊阁?"蓝柯道,"乌齐,你的消息呢?"
他身边的黑衣人道,"最近可确定的一次,是雷眼山的悬阁。"
"可是,龙渊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如果得不到引导或是机缘,你看见
他在山中,就是永远无法到达。除非,有去过的人引路……"蓝柯看着项空月。
项空月忽然叹了一口气。
……
星辰月·羽传说(9)
龙渊阁
"天野分皇卷,八部服眉刀,沁阳之战,吴宫之变……"却商皱着眉头在厚厚
的黄页纸上记着,"最近的新词很多呢……"他嘟囔道。
是啊,又到了一个乱世啦……"长者叹道。
乱世,盛世。天下兴亡。对于这座峭壁上的古阁内的一老一少来说,不过是
季节的更替而已。
这就是龙渊阁。在著名游志家邢万里的《九州纪行里》,著名评书《九州风
云志》,以及无数武侠小说中都引用到的九渊阁,而在龙渊阁的宗卷中也记着邢
万里,九州纪行,九州风云志,记着万里九州千年长史中你所能想到的一切词汇
与知识,有人能看完龙渊阁的所有藏书么?除非他是一条龙,传说中千年不死的
神龙。有人传说,龙渊阁中那些游荡的影子是龙族所化,因为他们都出奇的智慧
与长寿,人们甚至直接把龙渊阁的神秘隐者们称作龙族,但,有关他们的来历,
一切也只是传说而已。
这座龙渊阁只有两个人,长者和修记却商。却商太年轻了,他只有八十二岁
,刚读到阁中第一层第四壁的总第七百二十四卷,和所有被龙渊阁长者们选中的
弟子一样,他是个书痴,他恨不得每天不吃不睡的读那些书,但是不行,他还得
每天晚上在烛下记录九州大陆上新的词汇。幸好他只负责天理和历史卷,不然他
是永远也没时间停笔的。
"乱世同盟……定义:一个乱世的同盟……"却商喃喃的念着手中写着的词,
一点也没有去想这个词将对九州历史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长者在一边抚额读书,
每年他只说很少的话,刚才那句是他这个月来的第一句。却商埋头疾写着。阁外
夜沉风静,阁中安静的只有烛焰的啪啪声。
"好了,解词题作完了。下面是历史……"却商把一大堆书卷抱上楼分类,又
跑上最高层,他从梯子登上天窗外的屋顶,在龙渊阁的最高处看着月下的深色群
山。静静的立了一会。然后打开一个落满羽毛的有缝木箱,抱出了一大堆由信鸟
递来的信。
"本月十二日,项国内乱,王子路被杀,杀人者卫官张汤……"却商在银竹简
上刻下信中的消息。龙渊阁记典集用纸,记史却是用一种银色的竹子作成的竹简
。长者说:"史本应是铭在金石之上,兵器烈火毁之不去……"
龙渊阁的后山就有这样的一块石壁,坚硬无比,需用龙族的宝物泣血铭才能
刻上,刻后再难抹去。而自却商进入龙渊阁三十年来,长者还没有向壁上新刻过
一个字。却商每日去后山打扫时都看看那壁,那上面几千年以来,只记了区区几
十行而已。
"祺历七十四年,鲛族渊氏乱。浮于海而隐于陆。"
"乾历一百九十六年,河络陶建原方国,河络族一统达三百年。"
"松历二百零一年,十年海方之战毕,人族筑音国王持徐州羽族海方城,亡者
三万。掠走羽族美人逸扬,后四百战船于归途尽覆于海啸。"
什么样的事件,才算是能刻上龙音壁的呢?
"却商,起,随我去后山龙音壁。"长者却不知什么时候掩卷站了起来,手中
握着一封从桌上拿起的信。
"终于有东西要刻上去了么?"却商不竟有些欣喜起来,却看见长者凝重的脸
,不敢再问。
"你是谁?"当他们来到后山,却发现早有人立在那里。
那人注视着月下的龙音壁,良久,转过身来。他的眼中锐利的光,立刻割破
了迷蒙夜色,使一切变得凶杀。
"长者,九州终于又出现了值得记录的英雄了么?"
"我想我知道您的名字,您来此,有什么事情么?"长者沉静的问。
"我想知道,这历史,是由谁刻上的?"
"是龙渊阁的历代长者。"
那人冷笑起来:"你们有资格么?"。
他走到长者的面前,伸手拿过长者手中的信,看了一眼,冷笑着撕成碎片。
"现在,历史被改写了……信上的这个人,已经死了。"
"那个人是谁?"在龙渊阁的第十九层,却商问。
"目前九州最可怕的人之一,鹤雪团的左翼旗领。"
"天下再强的英雄,都会害怕鹤雪团的追杀么?"
"除非他永远不在天空下出现。因为你不知道那些白色影子什么时候就会出现
在你的头顶,也许,你连白影也来不及看见……"长者说。
"那他们来龙渊阁作什么?"
"龙渊阁能有什么呢?除了知识,什么也没有。"长者叹了一声,"可是知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