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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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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很贪心地说:“如果再有个姑爷,都孝顺我岂不更好?你爸也这样说呢。”
老妈的柔性诉求最难办,想发火都难,又不想沉默。
“又相中谁了?”
“那个大学教师就不错!”
“你就失望吧,十有八九告吹。”
“他看不中咱什么还是你看不上他?”
“他看不上我?做梦去吧他!什么德行呀!”
“就是因为人家不会做饭?人家是教师呀,知识分子!”
“我也是知识分子呀,大学毕业!有什么了不起?你就是缺啥想补啥!”
老妈不以为然,“人家是博士,你才是个什么呀!”
“博士又不是银行家,又不是比尔.盖茨,当饭吃呀?”
“你别给我嚷,不就是嫌人家挣钱少吗?开银行的有钱,那钱也不能随便动,钱是老百姓的!柏尔次是什么呀?外国人吧?人种都不一样,怎么比呀?话都说不利落!”
“我嫌谁挣钱少了?问都没问他。笑话!给你说什么呀,什么都不懂!”
老妈终于又忍不住生气了,筷子击落我夹的豆角,直视过来,“女人一过30就不好找了,知道吧?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我可不想吃一半就离去,软软口气,“不是40一枝花吗?”
“男人40一枝花,女人都豆腐渣啦!”老妈压低口气,仿佛长期压在手里的股票,现在行情看涨,欲解套抛售,焦灼又满含期待。
“妈,我还是上升股,还有榨取最大利润的空间,你急什么呀?如果我是你,就再留家察看十年!”
老妈嗤之以鼻,“你不能在我家变老,我看着会发火。还上升股?早不是了,快全线飘绿了!只要你不气我,赔钱买卖也做,还什么最大利润,拉倒吧你,越大越会气死人!”
我慢吞吞地把鱼刺拨出去,在桌上堆一堆,忽然有一巴掌拍下去自虐的想法,一字一顿地说:“咱以后吃饭再不说这档子事了行不行?每天晚饭都唠叨一遍,有什么作用?”
“每天晚饭唠叨一遍没用,得一天三顿地唠叨,让你知道知道这世道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人隐私。”
“隐湿还隐干呢,别在家里给我讲大道道,你要30岁之前不把自己嫁出去,别在家里住了,眼不见为净!管不了你还不能轰走你吗?”
我一下子惊讶地瞪着老妈,心道有长进呀,嘴里却不投降,“家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住我爸那一半!”
“你爸的也是我的,况且他和我的意见一致!”老妈斩钉截铁。
我气愤地拍桌而去,扔下一句:“你们还指望着我养老送终呢!”便摔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把电视打开,聚精会神地看杰克逊据说随时要坍塌的鼻子。忽然蹦出一个想法,如果我漂成一个黑妞会怎样?会更安静还是天会塌下来?
周一上班时,那个台湾来的大腹便便的半大老头迎面“呗”一个灿烂八面的媚眼,差点背地里笑掉了我的大牙。此君两年前来北京做分公司的主管,权力大得遮住半边天,人的心态也与权力相辅相成,把台湾发达地区的优越嘴脸发挥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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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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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种高傲与欧美的不同,彬彬有礼地假装客气,话音里却掩饰不住“我给了你们工作,我就是救世主,你们好好干”的黄世仁口吻。头一年还真把大家折腾得够呛,背地里也把他祖上八代践踏了个稀巴烂。随着本地化的深入,北京市场销售量从零到有,再到占据全国半壁江山的火箭式冲击,林老头的假客气逐渐有点真诚了,平时大家笑话他的啤酒桶肚也大方地拿出来活跃气氛。
电梯里有摄影镜头,他一进去首先曝光的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大肚皮和肚脐眼,以往他会转过身用屁股回击办公室里的员工对他的窃笑,还故意扭上几扭,让女员工不耻;现在大方了,大家不是爱看咱大肚皮吗,看好了,谁也不缺,只是咱的大一号吸引眼球,索性整个肚皮对准摄像孔,再巴唧巴唧拍两下,只要本人不难为情,别人终究会觉得无聊的。这一招“阳光”动作果然灵验,两个星期过后,大家便觉得索然寡味,更觉得自己小家子气,谁脸上不长个雀斑,脚上没个 又鸟 眼**过于平坦腹部稍微大那么一点点什么的?更让人不敢笑的是林胖子竟色胆包天把秘书王娶了,偏偏要命的是秘书王是大家共有的秘书,脾气好得你要训斥了她你的舌头最好烂掉的地步,平时是那样真真诚诚兢兢业业地帮大家搞资料、打印文件、做投标书什么的,你心情不佳或在客户那里受了气还能不声不响地过来泡杯茶放在你桌子上。如果良心不被狗吃了,干嘛让这个可心的人儿心里不好受?让林胖子不好受也是间接让秘书王不好受嘛,哪天让林胖子气着了,晚上不肯上床睡觉,让王MM干着急,还伤心落泪,不是咱这帮人缺德吗?更让人罪过的是林胖子要带着娇妻去西部宁夏青海新疆那大片鸟不生蛋的地方作主管了,早干什么来着?
路过德国总部驻中国北方区特派员马克的办公室时,这个金毛狮王还是正襟危坐在皮椅上瞅着堆积成山高的全公司的报销单据,就是那样一本本一张张地拿起来看,特认真负责的样子,其实他就认识汉字中的三个:一、二、三。从两年前第一次在这个位置上就兢兢业业地研究这些单据:打车的,电话单,邮局单据,请客户吃饭的各个饭店发票,礼品票据什么的,就是再往里扔几张私买内裤的发票,他也挑不出来,但会继续研究下去,像考古甲骨文一样。于是他面前的票据从几张变成一小堆再到现在的小山,还是只认识上面的阿拉伯数字或汉字中的一二三。就是这个聋子和哑巴月薪四万多人民币,还报销这报销那的,整整是我的2.5倍,更可气的还拿着驻远东津贴。这么舒服地吃住在北京,敢情像在非洲受罪一样。德国那帮人一看便是鼠目寸光孤陋寡闻之辈,北京偶尔刮个沙尘暴便以为是到了撒哈拉沙漠。这么一个人派到北京来干啥用?除了晚上下班就没出过公司的门,除了自言自语或给德国老家叽哩呱啦通电话外就没和员工交流过。他汉语说得叽叽歪歪,除了几句骂人的话略显正宗外,其余一律幼儿园水平,还颠三倒四;英语也不灵光,中国人的英语就很差,他入乡随俗了,不自觉地玩起了哑巴英语。
“陈!陈!”
我走过他门时,他叫了起来,还跑到门口请我进去坐一坐。这是我两年来第二次进他非常宽敞漂亮的办公室,墙上挂着德国国旗。
“陈,我想知道,今年我们还能不能完成去年年底定的销售计划?”
这句话用汉语德语英语和手语组合而成,费了劲还费了时间,但他看过来的眼光很真诚,蓝蓝的眼睛,闪着德国人特有的古板和执着。
“为什么完不成?一年才刚刚过了五个月,你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没出问题,我只是问问。我有些担心。”
“担心的根据是什么?现在北京、天津、青岛、济南、沈阳、太原、郑州、烟台、威海、西安、兰州、宁夏的销售情况不很好吗?就是内蒙古、新疆差点,但并不影响我们2004年销售计划。”
他频频点头,还客气地把我送到门口,看着他诚恳但有些不安的表情知道颠倒的世界终于颠倒过来了,以前看上司的脸过日子,他们打个喷嚏,下面大面积地感冒。现在不用了,轮到我们感冒他们打喷嚏了。北方区每年八九千万的销售量是这些寄生虫们打打电话上上馆子签签字就能把订单搞掂的?还不是下面这些人辛辛苦苦一路穷追猛打威逼利诱用汗水和智力体力换来的?再吹胡子瞪眼开个把人试试?现在不整上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已经算心胸开阔了。林胖子不是去西部喝西北风了吗?只是销售部几个区域业务经理联名上报总部一封普通的邮件而已,修理马克也不过是小菜一碟,顶多再换个德国钦差大臣而已。
也就是今天,马克终于知道了一句中国的谚语: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的差使在普通德国人看来无疑是一肥缺,欣赏异国风情,挣着大把钞票,赢得尊重,关键是屁事没有。
刚走到办公室坐下,负责天津河北一带的邱欣就跑进来,神情很爽,“陈头,刚才马克给我念叨了好几句德语英语和汉语,汉语里说他很感谢我的努力,其他没听懂,大概也是夸奖人的吧。这两年也没像今天这样说的话多,加起来超过了五句!”
“好兆头,这家伙终于懂得该怎么工作了。这是他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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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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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觉得这个人不爽,做事很白痴却疑神疑鬼的,不成也把他打发到老家去?”
“见好就收吧,把林胖子赶到那么个烂地方我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而且连累了秘书王,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现在再见了秘书王你我都得讪讪地笑,顾左右而言其他。马克虽像个白痴,但他没得罪你吧?而且他会很好地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换个人来,换个林胖子那德行的,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起码你就不会德语,英语说的像广东话似的,马克没让你说德语吧?也没让你说英语,反而他在说汉语,今天的Chen发音就很好,还卷舌。没把你又叫成‘抽筋’吧?这样的白痴上司咱留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另外他现在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既怕总部不信任他,又担心咱们这些人一不留神下手整他。让我担心的是新上任的主管是何方大神,不会比林胖子差劲吧?”
“要我说,这主管一职怎么着也得是你呀!”
“行了,这话不许再说了。”
“听说是新加坡人。”
“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也特讨厌新加坡人,自以为高等华人。如果不是个好鸟,两个月就让他滚蛋!”
我的下属都这么气焰嚣张张牙舞爪的,很多人说像极了我的气质。我一直认为一只虎带领一群绵羊能打败一只绵羊带领的一群虎。自信、思路清晰,礼貌客气中带有尊贵傲人的气息,行事气吞万里如虎,是销售部应有的品质,即使做到彬彬有礼落落大方也要散发出王者的大家气质和气势;输了也别跪着。
我用这种理念打造了德国诺玛北京分公司销售部的生态环境,结果在同行业中我们一举冲垮了美国以前一直占优势的产品,也把法国同行挤出了北方区销售排行榜中最受瞩目的位置。谁还敢来叫板?
下属们简直对我言听计从,马克和林胖子给了他们工作,但我让他们发了财,没有我这个北京土著的帮助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一份份往德国总部传订单?他们每人都开着别克帕萨特这种牛气哄哄的车满世界转。
马克曾优越地说在德国宝马奔驰都当出租车用。我反唇相讥:在中国买一辆别克帕萨特的钱在德国买三辆宝马或一辆奔驰防弹车;在中国,没有最好,也没有最高档次,只有最贵!牛什么牛?咱不认车只认钱!
对于公司,对于工作,在我的座右铭中有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的备忘录:防止所在的生态丛林中出现一只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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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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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一个热热闹闹的酒吧里花45分钟把下个月销售作了图文并茂大约3000字的夹叙夹议的计划书,然后揣进口袋里,眼睛空洞地瞅着这个打着“奢华的简约”口号的屋子里大方块一色的墙壁和一根粗壮的挑起屋顶的剥光皮的桦木,各种屁股和腰肢扭来扭去,维持着最佳的姿态和风度,精神上却一点儿正形没有,赤裸裸地搜寻着一饱眼福的乳沟、大腿和丰乳肥臀,到处是直勾勾的眼淫,蠢蠢欲动的意淫。哦,还有体面小生的匀称身材和媚眼,瞅个空隙凑上去搭腔,为对方叫上一杯像嚼口香糖那么容易。
我发誓退了休要开一个酒吧,男人一杯啤酒50,女人减半,然后净找看着顺眼摸着滑溜的男士约会。一副绝佳的身材和一张漂亮的脸蛋,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属于公共视觉财产,发挥它的最大价值是大众义不容辞的责任。
正琢磨着克隆这家酒吧的部分元素,手机响了,好友于小娜嘻嘻哈哈叫起来:“一珊,这么吵,干嘛呢?”
“忙着呢,写工作计划。哪能像你,自己挣多挣少还有别人养着,咱只能吃自己。”
“闹哄哄的,能写下去?没事过来吧。”
“越安静我越不习惯,不是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吗?我就是那大隐,越鬼哭狼嚎越能找到感觉。嘛事?有好吃的就过去,有点什么活就别搭理我,忙着呢。”
里面哇啦哇啦一大串,大概说我狼心狗肺之类。我放下电话,看着一个穿花格衫的男人咕咚咕咚喝冰啤,像肚子不是他的似的。等他喝完了,又拿起手机听,正好听到她挂机之前的一句话:“反正她们三个都在我这儿,来不来随你便!”
我飞快向门外走,那个花格衫男孩走上来,肉麻兮兮地说:“JJ,刚才你看了我17秒6眼。”
我冷冷地推开了他,“DD,老姐现在不喜欢花里胡哨不入流的姐弟恋,你的胡子还没长出来,等长出来再玩吧。”
于小娜住在方庄。她和她老公都属于这个城市最早的一拨富人子弟,当时很时尚地在南城最大的成熟社区方城园置了房产,现在正考虑着往外移。
刚走到她门口就觉着不对劲,一股臭哄哄的东西从门缝里往外挤,别提多难闻了。敲敲门,就几秒,于小娜笑容可掬的脸蛋就从门里探出来,随即涌出一大股恶臭,熏死人了!
“哇塞!你们搞什么搞?臭死人了!”
“马里——马里——马里——哄!看看这是什么?”她兴高采烈地举起一块黄色的肉状物,“敢说不喜欢吃!”
“榴莲呀!”我立马后退五步,严正警告:“我就是不喜欢!一看它就晕!”
“这么夸张?这东西吃起来和闻起来是两回事,捏着鼻子尝一口就知道了。”
客厅里正大块朵颐的王佳和其他人也过来帮腔,臭味更浓了。
“在泰国就捏着鼻子尝过了,鼻子口腔胃没一个喜欢的。这东西就像你老公唐大志,不能人人都喜欢,你吃着爽口,我情愿上吊。我到楼下大厅里先坐着,等你吃完了给我打电话。”
我蹭蹭刚跑到楼下就看到唐大志坐在那儿看报纸。
“哟,刚才从这里过,怎么没看到你这个大活人!”
“你眼大跑光呗!”
“不对,刚才从这里过时的确没有人,你刚进来的吧,哈哈!”
“你哈哈什么,我都坐这里半小时了,刚才看见你急匆匆地进去。我还说呢,不先招呼你,看你招不招呼我,结果你目不斜视犟犟地走进去了。回来还诈我!有你这样的吗?”
我服气了,坐在他对面。“不喜欢吃榴莲?”
“刚才你还说榴莲就像于小娜的老公,不能人人都喜欢。我就是那‘人人’中的一个。”
我又哈哈两声,“这你也听到了?”
“全楼都听到了,话说那么响。”
我一拍大腿,“这下全楼都知道了你家在吃榴莲,有爱吃的说不定正往你家串门来呢!”
“就你会说话,以后下水道漏了或有个什么异味,大家都会以为我家又吃榴莲;别人吃时也以为我家在吃那个坏东西。”唐大志不真不假的,故意让我下不了台。
“反正我说了,全楼人也听见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说了也无所谓,顶多在电梯里贴个安民告示:于小娜家里只吃过一次榴莲,以后再不吃了,再有臭味与于家无关。但你损害了我的名誉怎么办呢?”
我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的眼神中飘过一丝狡黠和……暧昧。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心咚咚地跳了两下,小心地求证,“你说怎么办?”
“补偿吧。”
“怎么个补法?”
“你想一个。”
“再给小娜买两斤榴莲,她高兴了,你还能不高兴?”
“和小娜无关。”
我看了一下他的眼睛,昏暗的灯光中泛着温热。整体上说还算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五官不那么细致,但粗犷有型;多年的商海沉浮使此人凝炼,沉稳,睿智,富有细致入微的洞察力。他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我低下头看看自身哪儿出了问题,为什么三五句话过后令好朋友的老公出了岔子,以前见面也开过暧昧的玩笑,那只是玩笑。但今天看样子是真的,如果我愿意,马上就可以去找个宾馆把事解决了。自己衬衣第三个钮扣没扣上,露出里面*罩的蕾丝花边。这也没什么,重新扣上就是了,如果这也是罪过,刚才那个出租车司机就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