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冲冲,双目喷火。
“嫌您岁数大了?不,我不这么看。我觉得您只要稍稍化点淡妆,依旧光彩照人,按您
的实际年龄,您得算保养得好的。”
刘美萍热烈地说:“我们单位小姑娘一看电影就议论:这小生怎么不让徐达非演?徐达
非要演准比这个强。阿兰·德隆怎么啦?徐达非不比他差!”
“你这是骂我。”
“我真是诚心夸您。”刘美萍委屈了,“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观众,女观众的集体反
映。”
“你拿阿兰·德隆和徐达非比就不对。”丁小鲁也不同意刘美萍,“不是徐达非不比他
差,而是他比徐达非根本就不如。”
“那当然我们更爱看徐达非了。”刘美萍很痛快地修正了自己的观点,并解释,“我的
意思是说阿兰·德隆那么差的形象都能一部接一部地拍戏,就别说徐达非了。”
“我怎么就只能演英俊小生?”徐达非幽怨地说,“像我现在这腰身、这横肉,演个土
匪杀手不行么?你们千万别再满世界说徐达非长得好看了。徐达非就是让这漂亮脸蛋给害了
——王八蛋才长得好看呢!”
“吴老师,我们都特爱看您的书,您在我们同学中影响特别大是不是杨重?”马青一脸
谀笑。
“在我们同学中,现如今这些学者,问谁谁不知道。惟独一提您,全都点头:噢,他
呀。”
“那为什么我那文论集一征订才七本?”
“那是新华书店不识货。昨儿个我们一个同学还四处打听哪儿能买着您的书,他的一个
澳洲朋友托他买,瞧,澳洲都嚷嚷动了。”杨重满脸深沉,煞有介事。
“我您你讲个笑话吴老师,您姑且一听别太认真。昨天我去女生宿舍串门,一进屋就见
我们系最傲气的两个女生一人面前摊着本您的书,一边看一边互相赞叹:你说他怎么想的?
怎么就能写得这么好呢?”
“确有其事?”
“这我可以作证。前天这俩女生还指着我鼻子骂我一顿:‘你这学生会干部怎么当的?
净请些没听说过的名人来作报告,为什么不请吴老师?’”杨重挪了挪发麻的脚。
“其实你们即便请我,我也不见得会去。”
“我是这么回答的她们:‘你们以为吴老师跟一般名人一样呢?人家是真正做学问
的。’”杨重重又端庄。
“我听说人家外国很多特有名的大作家都不希望自己的书印得太多。有个日本女作家一
听说她的书在中国印了四千册,当时就跟咱们出版社急了:你们把我当通俗了?”
“吴老师,”杨重仿佛忽然开窍,“像您这种大学者,难得的就是寂寞吧?”
一间花里胡哨、从外边看像个发廊或彩扩冲印店的临街房内,于观正在和一个胖乎乎的
女同志谈心:
“为什么要跟人家一样呢?我觉得女同志要长就应该长出自己的特点来,物以稀为贵
嘛。你们都眉清目秀,我偏月朦胧鸟朦胧;你们都高低锉错落,曲线优美,我不妨浑然一
体,让你们闹不准谁是谁。我认为你就属于个人特点比较突出的,让人一眼难忘的,很难用
漂亮不漂亮这样的俗词来形容……”
冯小刚领着一个长得十分夸张、活脱卡通人物的男子走进来,很严肃地给于观介绍:
“哎,于观,这位是《交际与口才》报记者华远先生,想找你了解一下咱们‘三好学
会’的工作情况。”
“好,好,小刚你别走,这位女同志你接着来。”于观起身让座,“华先生这边请。”
“你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冯小刚坐下问。
“不能用漂亮不漂亮判断一个人。”
“噢,刚才一进门看见你,我眼睛就一亮,心想,这个女人不简单。为什么不简单呢?
因为……因为……不知道你自己发现没有,你的气质里有一种忧郁的东西。我喜欢忧郁,我
这个人也常常忧郁,所以我一见你就……就心驰神往。”
冯小刚自己也豁朗地笑了。
于观把华远领进里屋,那几乎只能算半间房,堆满过时的壁纸和装饰材料,都是用这间
屋做买卖的上个户主倒闭时留下的。小屋勉强可以坐两个人。
“你想了解什么呢?”于观问。
“想请你谈谈你们是怎么想起要成立这个所谓‘三好协会’的?想请你解释一下‘三
好’指什么?”
华先生坐正、坐直,拿出笔和笔记本,但仍像屁股底下垫了弹簧似地动弹不停。
“不用紧张,随便谈,”他安慰于观,“发表不发表我还没想好呢。今天只是路过,被
刚才那个人死缠硬泡拽了进来。”
“这个,成立‘三好协会’……”于观双眼茫然,接着稳住了神,口齿也流利了,“成
立‘三好协会’,主要是我们对目前的社会风气十分反感。□〖语气词,字形左口右安〗,
人和人之间不是互相瞧不起就是互相攻击,一点真诚的感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