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时正,朱宁出现,负责开门,已经有人带着宠物来等候。九时十分,翁信良回来了,他看来很疲倦。沈鱼一直坐在公园里,望着诊所里的一举一动。午饭时间,翁信良并没有外出,到了下午,姓胡的女人没有出现。沈鱼终于明白自己在等什么,她等那个女人,下午四时,她的传呼机响起,是翁信良传呼她。
沈鱼跑到附近一间海鲜酒家借电话。
「喂,你找我?」沈鱼覆电话给翁信良,「什么事?」
「没……没什么,你在公司?」
沈鱼伸手到饲养海鲜的鱼缸里,用手去拨鱼缸里的水,发出水波荡漾的声音:「是呀,我就在水池旁边。」
就在这时,沈鱼看见胡小蝶走进诊所。
胡小蝶推开诊症室的门,把翁信良吓了一跳。
「不打扰你了。」沈鱼挂了线。
翁信良好生奇怪,沈鱼好像知道胡小蝶来了,那是不可能的。
「你今天早上答应不会走的。」胡小蝶说。
翁信良拉开百叶帘,看看街外,没有发现沈鱼的踪迹。
鱼使劲地用手去拨鱼缸里的水,水好像在怒吼,一尾油追游上来在她左手无名指的指头咬了一口,血一滴一滴在水里化开。她把手抽出来,指头上有明显的齿痕,想不到连鱼也咬她。
沈鱼截了一辆计程车到演奏厅。她用一条手帕将无名指的指头包裹着,伤口一直在流血。
演奏厅里,马乐和大提琴手、中提琴手在台上练习。沈鱼悄悄坐在后排,马乐看见她,放下小提琴,走到台下。
「你去了什么地方,到现在才出现?」
「你的手指有什么事?」马乐发现她的左手无名指用一条手帕包裹着,手帕染满鲜血。
「我给一条鱼咬伤了。」
「不是杀人鲸吧?」马乐惊愕。
「杀人鲸不是鱼,是动物。我给一条油追咬伤了。」
马乐一头雾水:「海洋公园也训练油追吗?」
沈鱼听后大笑:「马乐,我还未学会训练油追。」
「我去拿消毒药水和胶布来。」马乐走到后台。
沈鱼的指头很痛,痛入心脾。左手无名指是用来戴结婚戒指的,这可能是一个启示吧!她的手指受伤了,戴上婚戒的梦想也破灭了。
马乐拿了药箱来,用消毒药水替沈鱼洗伤口,然后贴上胶布。
「谢谢你。」沈鱼说。
「你不用上班吗?」
「我不想上班。」
「发生了什么事?」
「你一直知道没有抽骆驼牌香烟的彼得这个人,是不是?」
马乐的脸色骤变。
沈鱼证实了她自己的想法。
「翁信良跟那个姓胡的女人一起多久了?」沈鱼问他。
马乐不知如何开口。
「请你告诉我。」沈鱼以哀求的目光看着马乐。
「我不能说,对不起。」
「我保证不会告诉翁信良,求求你,一个人应该有权知道她失败的原因吧?」
马乐终于心软:
「她是翁信良从前的女朋友。」
「从前?」沈鱼有点意外。
「就是在机场控制塔工作的那一个。她最近失恋了。」
「她和翁信良旧情复炽,是不是?」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翁信良只跟我说过那个女人想回到他身边。」
「我以为她是后来者,原来我才是。」沈鱼苦笑。
「不,她才是后来者,她和翁信良本来就完了。」
「为什么我总是排在榜末。」沈鱼说。
「他不可能选择胡小蝶的。」马乐说。
「他还没选择。」沈鱼说,「你信感觉吗?」
马乐点头。
「我很相信感觉,我和海豚之间的相处,全靠感觉。我觉得我会失去他。」沈鱼说。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马乐失望地说:「你从前是一个很会争取的女人。」
「是啊!是我把翁信良争取回来的。原来你去争取是没有用的,最重要是别人争取你。」沈鱼说,
「你觉得胡小蝶是不是很像缇缇?」
「不像。」马乐说。
「为什么我觉得她像缇缇呢?」
「你害怕会输给她,把她想像成缇缇的话,输了也比较好受。」马乐一语道破。
「不,她身上有某种气质很像缇缇,我说不出来。」沈鱼的指头还在不停淌血。
「你要不要去看医生,听说油追咬人是有毒的。」马乐说。
「好呀,死在一条油追手上这个死法很特别,我喜欢。」沈鱼笑得花枝乱坠。
马乐站起来:「沈鱼,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的坚强和活力去了哪里?」
「已经埋葬在我的爱情里。」沈鱼说。
「那你应该离开翁信良,他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爱上他。」马乐忿忿不平。
「如果我明白,我便不用来问你。」沈鱼凄然苦笑。
「我真不明白翁信良这家伙有什么魔力!」马乐说。
[NextPage四 海豚的搁浅3]
沈鱼站起来向马乐告别:「你回去练习吧,我不打扰你了。」「你自己应付得来吗?」马乐问沈鱼。
沈鱼点头。
「我替你叫一辆车。」马乐说。
「不用,我想坐渡轮。」
「那我送你到码头。」
「你打算怎样?」马乐问她。
「不知道。」
「要不要我跟翁信良说?」
「这件事由我自己来解决。」沈鱼站在闸口说:「我要进去了。」
马乐突然拥抱着沈鱼。沈鱼说:「谢谢你。」
马乐轻轻放手,沈鱼入闸了,她回头向他挥手。渡轮离开码头,雾色苍茫,马乐独个儿踱步回去, 他不知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勇气拥抱沈鱼。当她跟他说:「我要进去了。」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依依不舍的感觉,好想抱她,没有想过可能被拒绝,幸而沈鱼没有拒绝。但她说:「谢谢。」又令马乐很沮丧,她并不爱他,她是感谢他伸出援手。
沈鱼坐在船舱后面,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凌乱,对于马乐突如其来的拥抱,她并不抗拒,那一刻,她也想拥抱他,在闸口前,她很想得到一份慰藉,很想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而马乐出手了。她觉得很悲哀,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她所爱的男人并没有伸出援手,反而她不爱的却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