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夏晓蕙知道那个女人存在时,非要见一面不可。但孙哲志死活不同意,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不告诉她,而且大包大揽地说是自己的错,自己追的她,她并没有“勾引”自己。夏晓蕙要怎么生气怎么责骂都冲他来好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夏晓蕙忽然觉得男人好没出息,为一个女人可以变成这样,真的面对敌人恐怕早当叛徒了,根本原因在于夏晓蕙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敌人是真的会要他命的。
夏晓蕙一失望,也就失去了斗志。不见就不见吧。
夏晓蕙接到同班女生的电话,说他们班大学同学打算国庆期间聚会一次。时间定在6号,她作为联络员,特来通知她和孙哲志:“你们俩是我们班硕果仅存的原配夫妻,一定要来哈。”
夏晓蕙以少有的热情连连答应,说好的好的,我们来。我也好久没看见班上的同学了,怪想你们的。
夏晓蕙随即给孙哲志打电话。办公室没人接,手机又不开。
夏晓蕙已经数天没打通过孙哲志的电话了,起初她以为他出差了,后来突然意识到,他是故意的。他的办公室有来电显示,他不接她的电话。至于手机,他可以换号。
夏晓蕙没有生气,她把电话打到了局办公室,找到办公室姚主任。夏晓蕙说,姚主任,麻烦你叫一下孙局长,他办公室电话坏了。姚主任自然听出了她的声音,连忙跑去叫孙哲志。孙哲志气得牙痒痒,却也只能乖乖地过来接电话。
夏晓蕙把同学聚会的事情一说,孙哲志就说,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夏晓蕙说,那我跟同学们怎么解释?就说你和小蜜旅游去了?孙哲志没声音,夏晓蕙估计他在忍,难道姚主任在旁边?这么不懂事?夏晓蕙就继续说,要不我就说你住院了?孙哲志终于发火说,随你怎么说,你不把我毁了不罢休!
然后啪的搁了电话。
夏晓蕙看着话筒笑了一下,好像看到了孙哲志那张脸。她知道孙哲志不会那么干脆拒绝的,他不是那种率性的人。
她按了一下插簧,又打过去。果然还是姚主任接电话,夏晓蕙笑意盈盈地说,姚主任,瞧我们家老孙那脾气,昨天晚上吵了两句,到现在气还没消。我话还没说完呢,麻烦你提醒他吃药。他老是忘,医生说那样效果最不好了。
姚主任连连说好。
也算给他个台阶下。呵呵。夏晓蕙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么沉着。
放假的前一天,女儿娜娜回来了,娜娜不是回来陪娘的,是来跟娘请假的,她说整个国庆七天,要和老板去香港。夏晓蕙问,是去玩儿还是去工作?娜娜含混地说,我们这种公司,工作和玩儿不可能完全分开,兼而有之吧。
听娜娜说话的口气,就跟已经做了公司老板一样。夏晓蕙没再问什么,在这个家里,她总处于听的状态,过去听丈夫的,现在听女儿的,不诘问,不抱怨,不反对。
娜娜走过来揽住夏晓蕙的肩膀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老板给了我一千港币。夏晓蕙说,那还不够你自己用呢。别管我了。娜娜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估计有一千块,递给夏晓蕙说,那你自己去买嘛,过节有个过节的样子。夏晓蕙说,你才多少工资啊,给我那么多干吗?娜娜说,我发的过节费。你一定要拿着,而且一定要买衣服,过了节我检查哈。
夏晓蕙只好接过来,说,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娜娜一愣,说,没有啊,怎么了?
夏晓蕙说,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夏晓蕙看着女儿,二十二岁的女儿多漂亮啊。婷婷玉立,面容姣好,真不知以后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娜娜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就说了。妈,别再去那边了,真的不要去了。算我求你了。
夏晓蕙说,是你爸让你跟我说的吧?
娜娜说,和他无关,是我不希望你去。你去一次我难过一次。你为什么那么放不下啊?他那样对你,如果是我,永远都不再见他,那么狠心的人有什么可留恋的。
夏晓蕙说,不要乱讲,他是你爸。
娜娜说,其实妈你现在还不老,好好收拾打扮一下,振作起来,完全可以开始新生活啊。
夏晓蕙说,你想让我再嫁?你比我还想得开啊。
娜娜说,我当然希望你和爸永远不分开,可我不也得面对现实吗?你老这样,我也心里揪着。
夏晓蕙不响。
娜娜说,我看我爸也是怪可怜的,因为你老去我奶奶那边,还老去他单位,那个女的跟他吵了好几回了。他很难过,那天跟我说的时候都掉泪了……虽然我讨厌那个女的,可是有什么办法,他在乎她啊。你们反正已经分开了,就让他重新开始吧。
夏晓蕙把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开,她不想那么不满地看着她。原来女儿心里还是疼她爸的。让她重新开始,其目的是为了让她爸重新开始。可她没有不让他重新开始啊。他们这都是怎么了,搞得好像是她不对似的。他成了受害者似的。
但她还是点点头,算是答应女儿。
心里难受得不行。
国庆节的早上,夏晓蕙先给自己娘家打了个电话。
她不敢回娘家看父母,她怕自己掩饰不住情绪,让母亲知道离婚的事。妹妹八年前就离了,一直没有再婚。现在和父母住在一起,她要是再离,母亲会受不了的。夏晓蕙家就姐妹俩,离一个是百分之五十,离两个就是百分之百。夏晓蕙在电话里跟母亲解释说,这个假期学校有补习班,不能回家看他们。母亲倒是没起疑心,还挨着把女婿外孙女亲家公亲家母问了一遍。夏晓蕙一一作答。
之后,夏晓蕙就给婆家打电话。她想,人不去,问候电话还是应该打一个的。没想到电话一过去,得到的消息是婆婆住院了。不知怎么,夏晓蕙心里竟有几分欢喜。她当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觉得自己终于有理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