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些女子?嗨,衣服好看呢耶。”二子指着几个护士说。
“是**好看吧?你个鸡鸡娃,见了女人比见了鬼子还来劲儿。”老旦用烟锅戳了戳他,也盯着那几个女人看,盯着盯着,也去看她们贴身的护士服下那凹凸的**了。
“旦哥,咱板子村来的人我数了数,就剩十几个了,还有两个残废了。”
“嗯,咱命大。”
“俺现在觉得不怕死了,就是怕死之前连个女人都没搞过。”二子攥了下拳头。
“那就搞一个呗……”老旦故意背起手。
“你以为是捉蛤蟆?人家城里人看得起咱?你好赖能把军功章别上去吓唬,俺球也没有……”二子忿忿道。
“还惦记这个,给你给你,在俺这儿还硌得慌……”老旦掏出那个章,就要往二子身上别。
“不要不要……这是你的,你给老婆留着显摆,俺的自己挣去……”二子脸红了,“你这名字是占便宜,马烟锅说得没错。”二子点着头若有所思,直勾勾看着那几个护士。老旦也跟着看,觉得有个丰满的护士背影很像翠儿,就默默地蔫儿在那儿了。
老旦等再不用风餐露宿,晚上有干净的帐篷和行军床,床边还放着新的痰盂和桶。老旦总纳闷那里面为何没水,这咋喝呢?后来才明白那是尿桶。每天吃饭也都到一个行军食堂,大师傅一盆盆端上来,嘴咧得和腊猪脸儿似的。那饭菜可是好吃,馒头结实,米粒儿饱满,猪肉块和有根儿的小拳头似的。可惜这大师傅是湖南来的,什么都要放辣椒,稀粥里都有辣味儿。每天吃饱喝足,部队开始提要求,麻子团长来了几次,今天说要洗衣服,明天说要练队列,后天又说不许摘帽子挽袖子。老旦和二子被收拾得好不自在,但不敢丝毫违背,因为只要被营长连长知道了,就要饿两顿饭呢,没准还要罚半夜倒尿盆儿呢。
军队和百姓们昼夜不停地忙活着。武汉城来的各色慰问团真不少,带来好看的演出和奇怪的电影。别管是啥,老旦统统看不懂,只觉得台上的女子个个模样俊俏,**挺拔,惹得下面的东西邦邦乱跳。那电影就好吓人了,一辆铁家伙吐着白烟,和条大长虫似的对着战士们冲来。老旦和二子扭头就跑,弟兄们撞得人仰马翻。
天天都有人排着小队挑着扁担来慰问,士兵们从他们眼里看到不一样的信任和希望,他们真拿自己当东西看。这热烈团结的抗战气氛让老旦淡忘着那些撕不去的伤痛。他有时恨不得鬼子明天就上岸,塞到刀下过把瘾,弄死了再割成一条条的让二子烤肉串儿。
老旦是临时副连长,按要求要参加营部会议。连长是麻子团长以前的勤务兵,也是驻马店的,告诉他去开会坐着听就行了,别在会上放屁,也别抽烟,更别像在营房里那样蹲到凳子上去。老旦乖乖听了,开个会比打仗还紧张。见了营长吓一跳,就是那个到村里征兵讲话的,今天才知道叫王立疆,说话像身板那么刻薄,一见面就问老旦为啥有股咸带鱼的味道。
最近三天两头地开会,下达团里明确的作战指令,训练也变得更狠,还要让战士们认字,要认得几个日语,这不要命么?开会多了,老旦逐渐有了些做长官的心得,开始关心下属的吃饭穿衣生辰籍贯,了解二里地见方阵地上的情绪。“昨晚睡得好么?”“伤口还疼么?”“想老婆了吧?”“哎呦你小子吃胖了哩。”种种关怀用语他很快学会,赚来感激和信任。连队里又补来更多的新兵,和他刚来的时候一个傻球样。没多久,大家开始尊称他为“老连长”,省去了那个晃悠悠的“旦”字。
小道消息无孔不入,让整个城市都燥热不堪。传说武汉外围和鬼子已经开战,厮杀得昏天黑地,每天有几十架国军飞机晃来晃去,终归是去得多回来少。它们走了,江岸就安静得没人似的。战斗仿佛随时可以发生,却总是不来,大批伤兵从下游运回来,却没带回确凿的信儿。战士们像被打足了气的皮球,撑着鼓鼓的斗志无处发泄。喇叭里雄壮的军歌听得反胃,那些电影再不能吓着战士们,看得也索然无味。送吃送喝的慰问团也不多了,唱戏的也不来了,香烟和擦屁股纸眼看就不够用了,不管等什么,等待这事儿,长了谁也受不了。
老旦没事就摆弄各种枪,还把手榴弹拆开看是咋球回事,夜里无人,也会拎着刀挥弄几下。马烟锅那奇特的刀法刻在他脑子里,这是拼命的本钱,半夜里便耍得认真,也时常耍出些豪迈的味道,累出一身大汗,站在垂着满月的江边,让挥砍四方的冲动驱赶着惆怅。二子见他半夜里咔嚓咔嚓,远远蹲着望他,等他事毕就凑过来,夹枪带棒地调侃。
“咋了?学功夫对付你老婆?”
老旦嘿嘿阴笑,做势要劈了二子,二子就跑,江边有棵没毛的大树——因为妨碍射击,枝叶都被扯光了。二子猴子一样上去继续说着他老婆的孔武,觉得老旦在炕上也是被女人日的。老旦要爬上去揍他,二子却哼着豫剧撒下尿来。老旦气急,丢上去各种石头,打得二子吱哇乱叫,在月光下缩成一只藏头露脚的夜猫子。
那一天,老旦格外想家,梦里就回到炕头,轻推开歪斜的房门,拨开枣核做的珠帘,掀开温热的棉被,烙铁一样覆在熟睡的翠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