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话说阿才在家照管孩子,让妻子阿霞到美容院做勤杂工。连续十多天,阿霞都没有回家探望孩子。
这天一早,阿才带着孩子发仔,让发仔坐在自行车后面,一起往春光美容院看望阿霞。阿才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直到十一点多钟,好不容易才来到中山五路找到春光美容院。这时,他看到美容院大门口岗亭下,站立着两个高大身着黑色保安服,头戴黑色长舌帽,腰插电棒、手拿对讲机,脸色凶神恶煞的人。阿才在门口单车车棚外放好自行车后,抱起发仔往门口走去。
门口保安人员,看到阿才抱孩子进入美容院,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这里是有钱人的乐园。凡是来美容院的人,个个气度不凡,穿着高贵,戴黑墨镜,开着奔驰、宝马轿车;这里,很少见到身着搂屡,抱着孩子,骑着破旧单车进美容院的人。对此,那位稍高的保安人员走上前把阿才拦住。
“干什么的?”保安问。
“找阿霞!”阿才回答。
“上班时间不准找人!走开!”保安说。
“她是我的老婆!”阿才说。
保安听阿才说阿霞是自己的老婆,于是,便用一种嘲笑口气说:“阿霞是你老婆?哈哈,不如说天上七仙女也是你的老婆。神经病!快点走开!”
阿才看到保安嘲笑戏弄自己,便严肃地说:“老婆还有假,这是她的孩子。”
保安见阿才不走开,用手一边推一边说:“走开…走开…”
阿才看到保安人员不让自己见老婆,大声嚷起来说:“为什么自己的老婆都不能见,这是什么社会?”
保安见阿才大声喊叫起来,只好无奈地说:“阿霞已经不在这里,她被邓州一位有钱的大老板拐走了。”
阿才听保安这么说,犹如晴天霹雳。可是,他定神一想:不可能!不可能!阿霞不可能抛弃我们父子。阿才尽管不大相信保安的话,但是,听到保安这么说后,他想见到阿霞的欲望反而更加强烈了。于是,他把发仔放在门口栏杆旁,不顾保安阻拦,一边嚷着“我要见阿霞”,一边往楼内面冲闯过去。
在这关键时刻,老板娘急急忙忙从四楼走下来,把阿才阻挡在大厅楼梯口。老板娘看到这位男人嚷着闯进来,意料到是阿霞的丈夫,想见阿霞心急如火,大声吼吓地说:“这里不准大吵大闹!”
阿才见是老板娘,停止了脚步说:“我要见阿霞,她是我的老婆。”
老板娘开门见山地说:“她已经跟大老板走了。”
阿才坚持说:“我不相信,我要见阿霞!”说完,他就往二楼奔去。
老板娘见这状况,为了不影响营业,大声喝令保安人员:“把他拉出去。如果硬要闯进来,给我狠狠地打。”
保安人员听到老板娘喝令,马上走上前去把阿才拉往大门口外。这时,阿才尽管被强拉到大门口外,可是,他仍然坚持嚷着要见阿霞。于是,他再次往门口内奔过去。
保安看到阿才又跑回来,于是,二位稍高的保安一起走上去,把阿才撩倒在地上,拳打脚踢。此刻,坐在门口栏杆边的发仔,见保安打自己的爸爸,立刻奔过去,一边哭一边说:“不要打我爸爸……不要打我爸爸……”
保安看到发仔痛哭哀求,便停止了对阿才的痛打。发仔伏在爸爸的身上边哭边说:“爸爸,咱们回家…”
站在远处的那位稍矮保安,看到发仔哭得悲伤可怜,于是,走上来扶起阿才与发仔,然后,小声对阿才说:“回去吧!孩子妈真的不在这里了。她已经被邓州市房地产商,一位姓黄的大老板以150万元赎走了。”
阿才听到这位保安说了真心话,知道到阿霞确实是被老板赎走了。于是,他擦去眼泪,抱起哭泣的孩子,走到自行车棚推出自行车。他全身都疼痛,骑不了自行车,只好把发仔放在单车后面,带着满身伤痕累累,一步一步往家走去。
阿才肉体上的伤痛,精神上的折磨,无处可诉,只好埋藏在心底深处。傍晚时分,他与五岁的发仔才回到家。一跨入门口,望着昏暗的房间,冰冷的锅灶,感到痛苦与无奈。
“爸爸,肚子饿饿,想吃饭。”发仔一到家就说。
孩子这一叫喊,让阿才从刚才的一场恶梦中醒来,赶忙说:“好,好,爸爸煮饭。”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突然,房东走进来对阿才说:“阿才,今天上午,你一位老乡来找你,你刚好出去了。他等待一会儿,不见你回来,他就告诉我,说你父亲因病,昨天下午去世了。明天上午入土为安。母亲要求你尽快赶回老家。”
听到父亲去世的噩耗,还没有擦干眼泪的阿才,此时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情感的发泄,泪水犹如大雨一样,放声“呼呼”地大哭起来。是的,下岗的委屈,人格被侮辱,老婆被拐,父亲离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连串的无情打击,像打开的水闸,一下子冲垮了阿才的生活防线,让他痛不欲生。
阿才父子匆匆忙忙吃饭后,找来自琼州籍老乡借点钱,晚上十点,他带着发仔连夜坐上广南至琼州的火车,赶回琼州老家。
按照农村出殡不宜超过正午时分的风俗习惯,匆匆离去的父亲,在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已入土为安。
本来,阿才第二天上午十点前完全可以赶到家的,可是,火车晚点,直到下午两点二十分才赶回到家。这样,他失去了与一辈子疼爱自己的父亲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伤心至极。
阿才回到家,一放下背上的挂包,他就带着发仔和母亲直奔墓地,一齐跪在墓地前,放声大哭,悲痛欲绝。在墓坟前,阿才一边痛哭,一边责备自己:儿子是不孝之子,没有条件带您老人家,一起进城好好照顾,没有钱为您老人家治病,使您过早离去。在离世前,都不能见上您子孙一面。儿子进城后,不仅赚不到钱,连您平时十分疼惜的儿媳妇,儿子都守不住,儿不中用,没有本事。想到此,阿才越哭越痛苦。他接着说:“儿子要再次进城,即使流浪到天涯海角,儿也要把阿霞带回来。爸爸,请您原谅儿子不孝!今生,在世不能做您的孝子,来世,儿一定要好好当孝子,为您补偿回来。请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回到家后,母亲问阿才:“为何阿霞没有回家?”
阿才隐瞒实情回答说:“阿霞出差路远,一下子赶不回来。”
此时,阿才注视着母亲消瘦的脸孔,注视母亲哭泣呆滞的眼睛,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他想着:父亲去世,家中仅有母亲一人。然而,母亲已六十多岁,年老体弱,也该享子孙后代的福了。这次,本想把母亲一起带进城尽孝,可是,儿子要去寻找阿霞,没能力没本事,让她老人家享这样的福,有愧于她老人家了。
七日后,阿才横下心将发仔留下母亲照料,把一封信和二千元钱,偷偷的放在枕头底下。天不亮,他悄悄起床,暗暗地向孩子、母亲告别,然后,他含着眼泪顶着蒙胧云雾悄然离去,踏上寻找阿霞的茫茫征途。
天亮后,阿才妈做好早餐后,叫阿才起床吃早餐。当进入阿才的房间时,只见孙子发仔还在睡觉,不见儿子阿才。她急忙走出房间,在室内室外找了一遍,也不见阿才的踪影。
于是,她又返回房间叫醒了发仔,问:“发仔…发仔…你爸爸去哪呀?”
发仔蒙胧地回答:“不知道!”
阿才妈看到发仔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下落,心里焦急万分。她把床上棉被翻了一遍,翻了柜斗,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又重新返回翻枕头,只见枕头套底下压着一封信和二千元钱。阿才妈急忙打开看,只见信中留下几行干净、整齐的字句:
“妈妈,请原谅儿子不辞而别。原谅儿子不孝。此次进城,要到遥远的地方去,故不能带上您和发仔。此去,遥遥无期,发仔留在家,交您照料。我走后,不要悲伤,请您多多保重……”
儿子:阿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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