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尼雅霞嚼了几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你,我的兄弟,再看一下她结实的肩膀,她结实的大腿!”
沃斯美尔金继续说。“她用这对大拳头敲她情人的脊梁的时候,恐怕就会咚咚响,就象水在桶子里晃荡的声音。……怎么样,你还在跟安德留希卡勾勾搭搭吗?你给我小心,安德留希卡,我要给你点厉害瞧瞧。你笑吧,你笑吧。……硕士,啊?瞧她的身材,身材。……”沃斯美尔金低下头去凑近硕士的耳朵悄悄说话。……佣人们笑起来。
“瞧瞧你,到底惹得人家笑你一场,没出息的娘们儿,……”安契普带着责备的神情瞧着杜尼雅霞,说。“怎么,你的脸涨得比大虾还要红?人家不会用这种话讲有出息的姑娘的。……”“现在,硕士,你再看看柳勃卡⑦!”沃斯美尔金接着说。
“她是我们这儿头一流的领唱人。……你在那边,在你那些芬兰佬当中跑来跑去,搜集民间创作的成果。……不,你还是听听我们的人唱歌吧!让我们的人给你唱个歌,你准会听得流口水!来吧,伙计们!唱吧!柳勃卡,你来开个头!快点啊,这些猪猡!要听话!”
柳勃卡害臊地往拳头里咳嗽一声,然后用刺耳的沙哑声唱了起来。其余的人也合着她唱。……沃斯美尔金挥动两只手,开始眫巴眼睛,极力要在硕士脸上看到欣赏的神色,喉咙里咕咕地响。
硕士皱起眉头,抿紧嘴唇,带着深通此道的行家神情开始听唱。
“嗯,是啊,……”他说。“这首歌的异文在基烈耶夫斯基⑧的书里倒是有的,那就是第七册第三类第十一首歌。……嗯,是埃……应当抄下来。……”硕士从口袋里取出小本子,开始记录,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唱完一首歌后,“下人们”又开始唱另一首。……这时候,粥已经凉了,从炉子上取下的粥锅也已经不再冒热气了。
“唱得好!”沃斯美尔金说,用脚轻轻地打拍子。“唱得好!
了不起!我佩服!”
要不是听差彼得走进下房来,报告主人说开饭了,那末这个局面多半要闹到跳舞为止。
“我们这些背叛民族的人,这些废物,居然敢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比别人强!”沃斯美尔金同他弟弟一起从下房走出来,带着哭音愤慨地说。“我们算是什么?我们是什么人?没有理想,没有学问,又不劳动。……你听见他们在放声大笑吗?这是他们在笑我们!……而且他们是对的!他们闻出虚伪来了!
他们一千倍地正确,而且……而且……不过你看见杜尼雅霞没有?这个坏丫头!等着吧,我吃完饭就把她叫来。……”吃饭的时候,两兄弟不住地谈论独特性、纯正、完善,骂他们自己,探讨“知识分子”这个词的含意。
饭后他们躺下睡觉。睡醒以后,他们走到门廊上,吩咐仆人送矿泉水来,然后又谈刚才所谈的那些话。……“彼得!”沃斯美尔金对听差叫道。“你去把杜尼雅霞、柳勃卡和别的人叫到这儿来!你就说,要跳轮舞!叫她们快点来!你给我赶快去!”
【注释】
①蒸汽浴的用具,拍打身体借以发汗。
②俄国的一种清凉饮料。
③俄罗斯的民间问候词,意为“愿你们加餐”。
④当时俄国的一种资产阶级思潮,主张俄国按西欧的资本主义道路发展。
其对立面是斯拉夫派,主张俄国有独特的发展道路,其代表人物多为旧贵族。本文的地主显然以斯拉夫派自居。
⑤引自俄国诗人普希金的诗句:“这森林的长老(指一棵老树)活得比我这无人关怀的一生长久,比我的祖先还要活得长久。”——俄文本编者注
⑥即上文阿芙多嘉的爱称。
⑦女人的名字柳包芙的爱称。
⑧基烈耶夫斯基(1808—1856),俄国民俗学家,民歌搜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