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点打在莫罗的脸上。她踏上门前的台阶顶部,雨水包围着她,吞噬着她,风像个孩子,拉扯着她的衣服下摆。听到班纳曼在手机中叫喊,她笑了。“把那个东西关掉!把它关掉,听我的!”
手机离她的耳朵有好几英寸远,但她还是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语速很慢,听起来像刚嗑过药,“按照路线走。”
班纳曼在叫嚷:“把他妈的那个东西关掉!”
骂人可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他急切地想赶到这里来,是那笔巨款的诱惑,未知的数额,难以想象的来源,无限的可能性。
“掉头,马上。”
这些运钞车司机都受过心理素质训练,面对叫嚷和威胁,他们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保持冷静,直奔指定目的地。她能听到GPS小姐用温柔的声音指导行车路线,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司机用单音节词回答着:不对,是的,这里,不是这里。
“莫罗?莫罗!”班纳曼在朝她叫喊。
她想挂掉电话,稍后解释说找不到信号,但这只会使他再打进来,更大声地要求得到司机根本就不愿意遵循的路线指示。
“我在这里,督察。”
“好,我们过来了,虽然很慢,但我们来了。”
从台阶向外望去,莫罗寻思着莎拉·埃罗尔这个人。比她年轻,独自住在这里,一直住在同一个地方,这是很奇怪的事。她对这栋房子太熟悉了,所以她不再看得见它,这些石头、花草、台阶、墙壁,都被她累积的生命记忆所取代,那些琐碎的小事、小小的装饰图案和影像,没有可识别的理由,都被记在了法医的详细资料中。莫罗看到一只黑色的鞋子。在用力踩踏。这是警方从那些鞋印中获取到的全部信息,黑色绒面革。鞋底看起来像是运动鞋的,带着深深的防滑纹,没有跟儿。两双几乎相同尺寸的鞋子。
“向上走,在这里拐弯!”
她举起手机,离面颊再远一点。
刚刚4点半,但是天已经黑下来了。在山上这样高的地方是没有街灯的,屋里的每盏灯都开着,从科学实验室带来的明亮的白色聚光灯补充着室内照明。离台阶底部20英尺以外的地方,是不能穿越的无边黑暗。
她的手机哔哔作响,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是个未知号码,她告诉班纳曼:“我有另一个电话进来。”她切换接听,“喂?”
声音很轻柔,像是女孩子,“喂,请问是亚历克丝·莫罗吗?”
不是同事打来的,但是其他人不应该知道这个号码,“是的。”
“你好,嗯,我叫瓦尔·麦克利,我是法庭心理学家。丹尼尔·麦格拉思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
莫罗垂下下巴,放低声音,“是丹尼给你这个号码的?”她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工作手机号的,它并没有被列在任何地方的通讯录上,布赖恩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号码。
“是的,”女子犹豫了一下,感觉似乎打的不是时候,“很抱歉,你现在不在伦敦路警察局吗?”
原来他没有,这次呼叫是从办公室电话转移过来的。“对不起,对不起,没有,我已经一一你现在打的是我的工作手机,使用的是呼叫转移功能。”
“好吧,”女子耐心地说,“有没有更合适的时间我再打过来?”
莫罗看看下面的路,林荫路上还没有车灯亮起,“没有,恐怕没有。”
“好吧,我希望这个电话没有打扰到你,是关于约翰·麦格拉思的事。他是你的侄子?”
她在等待答案,而莫罗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林荫路,“嗯。”
“是这样的,我在代表法院进行一项风险评估,我想知道能否向你了解一点背景情况。”
“风险评估?”
“就是通过约翰的过去,确定他在未来犯罪的可能性。”
“他还会再干的。”
对方一时语塞,顿了顿,“好吧,请问有没有可能我们见面聊聊?”
她听起来亲切可爱,通情达理,莫罗不介意与人谈谈自己的背景,无需审查或解释,但是那样的话丹尼会知道,他会把她的行为解读成一种偏袒或关心。
“我不愿意。”
真正负责任的做法是坦白交待约翰。她已远远地看到了在他身上发生的事,从疯子传给疯子,知道他成长中的混乱,而她什么也没有做。当她还在上大学时,有一次,她在一家酒馆外面看见他,当时是夏天,他被捆在婴儿车里,被独自扔在酒馆外面,看起来很可怜。他穿着凉鞋,,脚趾很脏。他不认识她,但是她可以抱走他,任何人都可以。她站在角落,看着婴儿车,直到孩子的母亲出来。她站在那里时想到过偷走他,但是她没有钱,没有地方可去,而且他的母亲很暴力。
一道黄色的灯光出现在林荫路的尽头。“我得走了。”
“有可能见到你吗?”
“你知道我是一名警察,没有人知道我的背景,我不必要牵扯进去一一”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上门拜访,也欢迎你到我的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