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大笑着问:“后来呢?快告诉我结果吧,我得上课去了。”
老巴黎这时露出点尴尬神色:“结果那女孩看看左右马路上没人,赏了我一个耳光。当然我觉得这样很公平,我占了她身体,可她也长了经验,不会再以为老外都是有钱人。”
西尔维娅说:“确实公平,因为那个耳光让你也长了经验,不要随便去侵犯中国女孩,不然你可能会带张残缺不全的面孔回法国去。”
有人轻轻叩了几下教师休息室的门,紧接着闪进一个漂亮中国女孩。她头发剪得很短,皮肤光洁得找不出半点瑕疵。女孩见老巴黎正在与西尔维娅谈笑风生,便故意不朝西尔维娅看一眼,嘟起新鲜草莓般红润的小嘴径直走向老巴黎,很法国化地亲了亲老巴黎左右脸颊,嗲声嗲气埋怨道:“不是说好了给我单独辅导吗?怎么又忘记时间啦?”
老巴黎得意地朝西尔维娅挤挤眼,语速很快地说了句法国俗话:“我还没下钩,可鱼儿却跳上岸来咬钩了。”
西尔维娅目送女孩搂住老巴黎后背,亲亲热热走出门去,心里掠过一丝悲哀。
这堂语法课内容不算太多,离下课时间还早,西尔维娅便开始与学生们进行对话练习,话题是关于法国人的浪漫。正好这一天来上课的都是女生,学生与教师间的对话气氛自由轻松了不少。
有个学生问:“要是找个法国男人结婚,他婚后还会很浪漫吗?”
西尔维娅笑答:“首先我不是法国男人,第二我还没结过婚,没有太大的发言权。”
另一个学生在下面嘀咕:“浪漫也要有经济实力的呀,中国男人为什么不浪漫,穷惯了呗。”
有人“嘘”了一声表示反对:“中国就没有大款么?钱多得烧包,可他们浪漫得起来吗?”
教室里一时乱哄哄,除了法语,西尔维娅觉得自己其它方面都不是同龄中国女孩的对手。
后排有个女生举起两本像是复印件装订成的书说:“西尔维娅老师,我从网上下载了两本书,是一个加拿大人和一个英国人合写的。一本教西方男人怎样娶个中国妻子,另一本教中国女孩如何设法嫁个外国老公,你有兴趣看看吗?”
西尔维娅笑了:“你手上的书显然对我没用,因为我既不可能娶中国老婆,也不觉得嫁个你们眼中的外国老公有什么必要从书上学习。”
拿书的女生说:“我来‘新上海’学法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找个浪漫的法国男人做丈夫,我正在认真读这两本书中的一本。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有个混血孩子,混血儿漂亮呀,到哪都招人喜爱。”
旁边有个女生讥讽似地接上话头:“混血儿是招人喜爱,那得他爸爸走在旁边,要是被人当作野种,同样抬不起头来的。”
课堂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西尔维娅觉得自己被淹没在这些中国女生坦率而且毫不掩饰功利性的言谈之中,她想起了老巴黎刚才说过的话,“我还没下钩,鱼儿就跳上岸来咬钩了”。西尔维娅现在相信上海有不少热衷于混迹外国人当中的女孩,真的已经把嫁给老外当作一项事业来经营。因为这样的中国女孩羡慕西方人相对高端的生活方式;欣赏他们无处不在的生活情趣;抑或垂涎外国人随身带来的昂贵货币;甚至老外们那口听起来纯正的外国语,也能打动不少女孩的心。
中国女孩与外国人交往大多有很实际的目的性,这是西尔维娅可以理解的,但她真想在这里掏心掏肺地劝中国女孩几句,别把西方人都想得那般可爱。比如这所“ 新上海”语言学校的校长老巴黎,就绝对不是个法国好鸟。老巴黎拿着三个月签一次的旅游签证,在上海混了好几年,且不说他赚了多少钱,有那么多年轻中国女孩前赴后继陪伴着他排遣寂寞,就难怪老巴黎在上海如鱼得水,乐不思蜀了。
9
这个中国男人总是星期三晚上九点左右来健身房健身,他要求提供的健身器材很简单。在跑步机上跑半个小时,再举三十分钟哑铃。周围的人称他陈总,尼姆则称呼他陈先生。尼姆听汉语老师说过,称一个中国成年男人为先生,是最得体礼貌的称呼。
尼姆觉得陈先生其实犯不着来这家日本人开的健身房,既然只做这样简单的健身活动,买台跑步机加一副哑铃放在家里就行了,省时省钱。不过尼姆还是很愿意为陈先生服务,陈先生健身结束后每次都会给尼姆一张粉红色百元钞票作小费,而尼姆只不过在旁边递递毛巾或是记下陈先生举哑铃的次数而已。
尼姆第一次为陈先生服务时,差点将哑铃砸到陈先生脚趾头,尼姆很紧张,结结巴巴向陈先生道歉后又加上一句:“我是外国人,刚刚来打工的。”尼姆知道所有中国人听到他说这句话后都会宽容他帮助他。陈先生也不例外,哈哈大笑拍拍尼姆肩膀:“你当然是外国人,中国人有那么黑的脸么?”以后陈先生就专门点名让尼姆为他服务,给的小费也很多。
陈先生对尼姆很宽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老板尼姆是个打工仔而小瞧他。陈先生对尼姆说:“我从浙江农村来上海读大学时,天天都在外面替人打工挣学费生活费,干过的活儿少说有几十种。现在想起来,打工时得到的经验教训和锻炼,真比大学里学的东西还管用。要不如今我也当不成老板,我是很尊敬打工学生的。”
尼姆听陈先生这样说心里很温暖,陈先生说得没错,在上海这样一个国际大都市里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的打工经验,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用得着。
这天晚上陈先生做完健身运动,洗了澡换上一身休闲服。正好尼姆也结束了一天的打工活儿,打算赶末班地铁回家。陈先生拦住尼姆说:“我想请你喝一杯,然后谈点事情。”尼姆就上了陈先生的蓝色“别克”车。
陈先生带尼姆来到浦东滨江大道一家高档酒吧,里面有一半顾客是外国人。陈先生为尼姆和自己各点了一杯苏打水,并不真的在这儿喝酒。尼姆知道陈先生做人做事都很规矩,他自己开车不喝酒,想到尼姆是个学生第二天要上课,也不想让尼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