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暑假,我去了瑞士的采尔马特(Zermatt),那是一个对外隔离的山城,除了特别的登山火车,一般车子开不上去,也不准上去。
但是当我进入山城时,真是吓一跳,发现街上的人群,多得摩肩接踵,似乎半个欧洲的年轻人都拥到了采尔马特。
那里有阿尔卑斯山最著名的马特宏峰(Matter-horn)。
站在采尔马特的街上,举头就可以看见尖耸入云,仿佛一个锥子般插入天空的山峰。
七月的盛夏,马特宏峰却积着厚雪,许多刚下火车的年轻人,指着山峰又叫又跳,好像打算一步跳上山头。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我就出发了。先坐计程车到半山的缆车站,搭小缆车到一千八百多公尺处的中继点,再换大缆车升上三千公尺,又换圆形缆车,直抵三千八百八十三公尺的观景台。
走出缆车,是一个通道,长长的山洞里,一群群年轻人,穿着厚厚的滑雪装,扛着登山的工具或滑雪板,像是一群全副武装的战士,正虎虎生风地走出碉堡。
山洞外是零下的气温和一片让人张不开眼的白。有不适应高山的人,坐在地上喘气,也有人往更高处的瞭望台上爬。
瞭望台上有个木雕的“耶稣钉十字架像”,面对着四周白皑皑的山头和远处耸立的马特宏峰。
“为什么放个耶稣像在这儿?”我听见有人问。
另一人笑道:“大概为了对那些登山牺牲的人表示悲悯。”
高达四千四百七十八公尺的马特宏峰,直直的峭壁在阳光下闪亮,似乎向来自世界的登山好手撒下战帖,说:“你们谁敢来,来呀!”
千百年来,也就有那么一批又一批的登山家,前仆后继地死在马特宏山的脚下。
直到1865年7月,才有个叫爱德华·威姆佩尔(Edward Whymper)的人,率领他七人登山队中的两个人,登上最巅峰。另外四个人,则死在了中途。
从那以后,又有许多人登上了巅峰,也又有上百位登山好手牺牲了生命。
在缆车站外的雪地上,看见三个人,正在准备出征。由一个年岁较长的男人,把一根长长的绳索绑在每个人的身上。他们不是紧紧相连,而是隔一长段绳索绑一个人。
“我们不会走在一起,而是拉开来。攀上山峰前,先得走这一长段冰河。”男人指指远处的一大片白,“冰河上有很多裂缝,滑下去,连声音都没有,就不见了。所以我们走得很开,一个人掉下去,还有两个人能拉。”
“如果两个人掉下去呢?”我很不识趣地问。
他怔了一下,笑起来:“求救!没人救,又拉不上来,自己都要掉下去了,只好割断绳索。”
我举起相机,为他们拍了张照片,又开玩笑地说:“可惜不能跟你们上去,为你们在巅峰拍照。”
“我们不拍照。”
“登上马特宏,也不拍照?”我问。
“既然上去了,还照什么?”那男人笑笑,指了指胸口,“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
下山时,缆车站向我索票,我又开玩笑地问:“难道还有人买单程,只上山,不下山吗?”
“当然。”收票员拉上厚厚的缆车门,“有不少人买单程票。有的自己走下山,有的免费坐我们的车,把尸体运下山。”
上山时熙熙攘攘的缆车里,下午三点,除我们一家,已经没有人。不是早下山了,就是正在往巅峰爬。
看那白雪上,一点一点慢慢移动的人影。我想:人生不就像爬山吗?
有人只是坐缆车,到高处,远远看看孤危的巅峰;有人爬到一半,受不了,退缩下来;有人半山搭营,遇到雪崩,闷不出声就死了;也有人从那垂直的岩壁上失手坠落。
只有极少数人,攀上了巅峰。他们又可能只是站几分钟,连照片都不留一张,就离开。
我也想:其实随便找架直升机,没几分钟,就能把你放到巅峰。站在那儿,并不难。
但是,瞧!那些年轻人,摩拳擦掌的,就是要耍酷、玩命,靠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地爬上去。
这就是年轻啊!
总在心里有个目标,朝着那目标前进。他们不是挑战大自然,而是挑战自己;他们不只是登上眼前的巅峰,而是登上心中的巅峰。
这本书就是为年轻人写的。
正因为是写给“年轻的你”,所以既把你往回拉,叮嘱你好好准备行囊、接受训练;也把你往外推,告诉你你要走自己的路,成为你自己。
这本书也是为海内外华人青少年写的,其中的文章除了在台湾发表,也在大陆的《中学生》《中外少年》杂志和马来西亚的《南洋商报》刊出。它针对在传统价值观和现代新伦理间矛盾的年轻朋友,提出一系列的建议。
愿每位年轻朋友,在读完这本书之后,都能知道感恩,知道敬老,知道写作,知道说话,知道怎么选择方向、怎么交异性朋友、怎么对待同性恋、怎么执著自己的理想、怎么看出上一代隐藏的深情,以及怎么忠于时间、忠于工作、忠于良知。
更重要的是,盼望每个朋友,都能把握年轻的冲力,既然认定方向,就勇往直前、无怨无悔,终于——
攀上心中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