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说看,劳驾,谢敏·阿历克塞伊奇,”我在邮政局长那儿领到装着一卢布的汇款邮件后,对他说,“为什么汇款邮件上要打五个火漆印?”
“不这样不行,……”谢敏·阿历克塞伊奇回答说,含有深意地扬起眉毛。
“那是为什么?”
“因为……不这样不行啊!”
“您知道,按我的理解,这些火漆印弄得市民也罢,政府也罢,都得受到损失。它们给汇款信增加重量,为此要叫市民们多破费钱。它们又害得官员们为打火漆印多耗费时间,因而给国库带来损失。如果它们给什么人带来明显的好处的话,那也许只有火漆制造商了。……”“火漆制造商也总得想法活下去嘛,……”谢敏·阿历克塞伊奇用意深刻地说。
“话是不错的,不过要知道,火漆制造商尽可以在别的方面为祖国带来益处。……不,认真地说吧,谢敏·阿历克塞伊奇,这五个火漆印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总不能认为这些火漆印是白打的吧!它们有什么象征的意义,暗藏着什么神机妙算,或者含有别的什么意义?如果这不是国家机密的话,那就请您解释一下,好朋友!”
谢敏·阿历克塞伊奇想一想,叹了口气,说:“嗯,是埃……既然打了火漆印,那就可见不打是不行的!”
“究竟为什么呢?从前封套是没法粘起来的,那么火漆印也许有点意义,算是一种安全措施,防备别人侵占,可是现在……”“这您就明白了!”邮政局长高兴地说。“莫非现在就没有侵占的人了?”
“不过现在,”我继续说,“封套可以用树胶做成的胶水粘起来,那比任什么火漆印都要牢固。再者你们又用那么好的纸张和包皮来装汇款,慢说是贼,就连小小的鞭毛虫也很难钻进去。打火漆印究竟是为了防什么人,我就不懂了!外人是偷不到你们邮件的,如果你们的低级官员有谁起意侵占,他才不来管什么火漆印呢。您自己也知道,揭掉火漆印,然后再把它贴上去,不费吹灰之力!”
“这倒是实话,……”谢敏·阿历克塞伊奇说,叹口气。
“家贼难防埃……”
“喏,这您就明白了!那么火漆印到底有什么用处呢?”
“如果对样样事情都追根究底,……”邮政局长拖着长音说,“对样样事情都考虑一个怎么样,为什么,目的何在,那太费脑筋了。最好还是按规定办事。……真的!”
“这话不错,……”我同意道。“不过请容许我再提一个问题。……您是邮政专家,因此劳驾,请您说一下,为什么一个人诞生或者结婚,反倒没有汇出款项或者领取汇款的那一大套手续?就拿我妈妈来说,这一个卢布就是她寄给我的。
您以为她办这件事轻而易举吗?不对,先生,要叫她再生五 个孩子也比要她寄出一个卢布容易得多呢。……您自己设身处地想一想吧。……首先她得走三俄里远的路到邮局去。到了邮局,她得站很久,才能轮到她。要知道,我们的文明还没发展到在邮局里设置椅子和凳子!老太婆就呆站着,而且少不了挨骂:‘等着!不要挤!请你别把胳膊肘支在柜台上!’”“不这样不行埃……”“哦,不这样不行,可是请您容许我说下去。……最后轮到她了。收信员立刻把她的汇款邮件接过去,皱起眉头,又丢给她,说:‘您忘了写上“汇款”两个字。’……我那老母亲就走出邮局,来到一家小铺,好找人写上‘汇款’两字。然后她走出小铺,再回到邮局去排队。好,收信员又接过那个邮件,数一数钱,说:‘您的火漆呢?’可是我妈妈脑子里压根儿就没想到过什么火漆。她家里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如果到小铺里去买,那么您知道,一根火漆要花十戈比。当然,收信员不高兴了,然后就用公家的火漆给那个邮件打上樱火漆印大极了,不能按洛特①算,而要按贝尔科维次②算才行。
他又说了:‘您的图章呢?’可是我的妈妈除了顶针和钢边眼镜以外什么东西也没有。……”“没有图章也可以将就。……”“可是请您容许我说下去。……随后她就交重量费,交保险费,交火漆费,交回条费……弄得人头昏脑涨!为了寄出一个卢布,身边务必要带两个卢布,以防万一。……好,这个卢布就登记在二十个本子上,终于寄出去了。……现在,你们在这儿,在你们的邮局里收到了这笔钱。你们头一件事就是把它登记在二十个本子上,把它编成五种号码,然后把它藏起来,加上十把锁,倒好象它是个强盗或者专偷教堂圣物的贼似的。这以后邮差把你们的通知单送到我这儿来,我就签字,写上某月某日收到通知单。邮差走了,我就开始从这个墙角走到那个墙角,嘴里抱怨说:‘哎呀,妈妈,妈妈!您为什么对我生这么大的气?我究竟犯了什么过错,才弄得您寄给我这一个卢布?要知道,这一下子我可就要活活忙死了!’”“抱怨父母是有罪的!”谢敏·阿历克塞伊奇叹口气,说。
“说得对!这是有罪的,可是怎么能不抱怨呢?本来工作就忙得不得了,如今又要到警察局去,要求发给证件,证明我的身分和签字。……幸好只要花十个到十五个戈比就能取得证件,可万一要花五个卢布,那可怎么办?再者,请问,何必去弄证件呢?您,谢敏·阿历克塞伊奇,本来就跟我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