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回想二十岁的年纪,叛逆却狼狈、没什么钱也没什么生活方向,喝了很多酒做了不少傻事……他的总结是“糟透了(fucked up)”。
其实我也有类似的感觉。但与他相反的是,三十岁这一年对我而言难称精彩,反而是跌入了从未有过的人生谷底,度过了一段灰暗的日子。
在谷底时我曾痛苦地想,他们说得果然没错啊,三十岁后的日子每一天都是艰难。
但其实冷静下来分析,这段际遇更多关乎运气、性格和选择,跟年龄毫无关系(它也完全可能发生在21岁)。
而在走出这段低潮后,我反倒喜欢起了自己的三十岁:我基本形成了自己的价值观和审美趣味,对事物有了一套相对稳定的思考方式和评判体系,多了处理挫折的经验,也对自身价值有了信心;对于喜欢做的事情——无论是去一次旅行、学习一门外语、搬去一个新城市,都可以立即付出行动、承担成本,而不只是坐在原处空想。
那种对自我更笃定、对世界更了解的感觉,让我感到平静。
更重要的是,我仍然像20岁出头时一样,对未知的远方和复杂的世界感到好奇,对超越自身的观念有探究的兴趣、对陌生的事物保持开放性,并从未放弃年轻时对理想公共生活的追求。
“变老”并不意味着随波逐流,年轻也不必然就特立独行。
2013年的圣诞节我去一个瑞士朋友家做客。我们有天一起去找他住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的67岁的叔叔喝酒。
老爷子是嬉皮士一代,年轻时游历世界、放荡不羁,没做过什么显赫的事业,年老后安居在家乡小镇,养花喂马,每天看书读报;聊起世事时局,看得很是通透。
他一辈子的身份,就是嬉皮士。
记得那个雪夜里我们几瓶烈酒下肚,他说了很多话。
他说你们还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会经历。但你们要知道,年轻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总有一天会像我一样老。真正决定你是谁的,不应该是年纪,而是你随着时间流逝仍会坚持的那些个性。
如何度过这一生、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关乎严肃的价值选择,而非年龄数字。
三十而立,“立”与“不立”,都只是别人眼中的你。其实你的生活,跟他们毫无关系,你有自己的生命节奏。
我31岁了,没买房也没结婚,搬了很多国家和城市,做了很多事情,体验了很多生活,还在计划着去柏林和纽约居住,还想学意大利语,还想过两年去读个无用的文科博士。
鲍勃·迪伦曾在My back pages中唱到:“昔日我曾苍老,如今风华正茂。”(I was so much older then,I am younger than that now)
我不那么担心自己会变老,却会永远提醒自己:不要变成那种满嘴叛逆却随波逐流的年轻人、和满嘴青春却油腻世故的中年人。
我也不会相信“成年就意味着跟现实的妥协”,这不过是在“成为自己”的道路上会遇到的“观念的陷阱”而已。
毕竟有人25岁就死了,75岁才被埋掉。我摸摸自己31岁的心脏,暂时还扑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