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被装在玻璃管里的爸爸,爸爸在玻璃管里化成了一小撮土,含碱性的土,那一小撮土在玻璃试管里呈阳性反应。在阳性的反应里,这撮土有了极为宽阔的背景。这背景连缀着一块黝黑的土地,连缀着一种涩中带腥、腥中有甜、甜中有苦的气味。新妈妈一定是化验出了这种气味,这种气味与新妈妈身上的气味极为吻合,新妈妈一边追逐城市一边追逐气味,新妈妈要的就是这种气味。新妈妈说:这是一种涩格捞秧儿味,她要的就是这种涩格捞秧儿。我不知道什么是涩格捞秧儿,也不知道哪里有涩格捞秧儿,我仅是看见新妈妈这样说。
我说过,新妈妈是一条蛇,新妈妈是一条小花蛇。她说话的时候,我看见她心中昂着一个蛇头,一个直直昂着的三角形的蛇头。爸爸心上也有蛇头了,爸爸心上的蛇头是伏着的,他心上有一个伏着的蛇。新妈妈正在教他,教他把蛇头昂起来。新妈妈说,先微笑,必须先微笑,把微笑罩在脸上,而后全身运气,使肚里的黑气运作起来,形成力量,一股仇恨的力量,把仇恨运作得像铁一样坚硬,顶在微笑的后边,然后去勾那蛇的头,那蛇头就会昂起来了……
我很害怕,我确实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