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纸蛋很奇怪,第二个纸蛋是两层的。第一层的纸很薄,是卫生纸;第二层纸厚,是鞋盒纸。第二层纸上有剪子的气味,我闻见剪刀的气味了。开初我以为这是个3字,其实那不是3,那是个8字的一半,另一半被剪刀剪去了。这个字是旧二姨写的,旧二姨先写了个8字,接着又拿剪子剪去了一半。旧二姨手上有湿鸡毛的气味也有自行车的锁味,旧二姨手上的皱褶里沾有许多陈年的锁味,我知道旧二姨以前在街头上看车,所以她手上还有锁味……
第三个纸蛋上写的字笔画很稠,这是个我不认识的字,这个字有很多拐弯的地方,上边是一个乃头,中间是一个目,下边更复杂,下边很像是椅子腿的形状,合起来就成了这样一个鼐字。这个字上系着一条领带,这是一个系有领带的字,字上有男人的气味,我闻到男人的气味了。字上的气味跟英英表姐眼帘上的气味是一样的,这个字是上过大学的英英表姐写的……
第四个纸蛋上有很多字,先是一个还字,接着是一个返字,后边又是一个成字。这些字又都被划掉了,还、返、成上边划了两条=杠,最后的一个字是铡字。我看见这个字是从旧大姨的脑血管里流出来的。旧大姨原来没想写这个字,她想了很多字,那些字像蚂蚁一样到处乱爬,最后流出来的是这样一个铡字。铡字是红颜色的,铡字上有血腥气……
第五个纸蛋上写的是字。这个字很歪,这个字半躺半立,上面有一股很粘的热汗味。字的后边藏着一些干杏核和一个西瓜皮做成的帽子,西瓜帽上有用刀刻上去的两个字:小黑……小黑就是表哥了。
最后一个纸蛋上写的是大字,这个大是组合成的。
先写的是一个人,写完人又加了一,就成了大字了。这个大是表嫂写的,我知道是表嫂写的,表嫂的大字后边卧着一只小老鼠,我不知道表嫂的大字后边为什么会有老鼠味……
当我把这些包在纸蛋里的字依次写出来的时候,屋里的人全都站起来了。小黑表哥说:我操我操我操……!
旧二姨说:我剪了一半呀!我剪了一半她也知道,真是神了……
胡子大舅说:真有特异功能,真有!……
英英表姐说:奇怪,这个字是很难认的,她怎么就知道呢?……
旧大姨说:这个、这个、这个……还真有这事儿!
旧妈妈马上说:知道他为啥争孩子了吧?大姐,你知道了吧?……
屋里静了,他们全都看着我,我知道我又变成猴子了。
在他们眼睛里,我是一只拴着的猴子……
接着,是一串声音:不给他。孩子不能给他!……
黑子表哥说:操!姨,你句话,我找几个人去把他'面'了,我立马就去'面'他!……
旧二姨赶忙说:不能打,不能打,一打他就抓住理了……
胡子大舅说:听说有个啥法?啥妇女儿童法。***不知下来了没有。找找,找找就有凭据了……
黑子表哥说:大舅,你有病吧?我看你是有病。啥法?净说胡话!要不叫'修理'他,那送了,恶送,破个三千两千的,别的没门……
旧二姨说:咋给你舅说话的?他有病,你没病?……
黑子表哥说:我也有病,都有病,中了吧?我看是不送不行。姨,缺钱你语一声,用钱你找我。
旧二姨赶忙说:就是送礼也得找人。我看还是得找人,没人不行……
旧大姨说:老牛在任时,这事好办,可老牛退了……这样吧,那法院的一个副院长过去跟过老牛,我先给他打个电话,回头咱再去一趟……
英英表姐说:我记得我有一个同学也在那个法院,我也给问问……
旧妈妈很兴奋,旧妈妈是心里兴奋,旧妈妈终于有了一件事,旧妈妈缺的是事,我知道她的心病是事。旧妈妈说:反正孩子不能给他,我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