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说:原告,孩子什么时候得的病?
旧妈妈说:上学的时候,突然高烧,就烧成这样了……那时候他不在家,那时候他根本不在家,他跟人鬼混去了……
桌子说:被告,让你说了么?不让你说,你不要乱插嘴。
旧妈妈说:……我一个人抱着孩子,挂号、排队,都是我一个人……他管过孩子吗?
桌子说:被告,注意法庭纪律!
旧妈妈说:纪律,啥纪律?纪律就是不让我说话……旧妈妈说着,嘟哝着嘴坐下来了。
桌子说:原告,说吧,继续陈述你的理由。
新妈妈的声音说:孩子是十二岁那年得的病,正上学,好好的,突然就病了……我们就抓紧给她看。看着看着,越来越重了……现在,也没放弃治疗,正给她治呢,请中医给她治……
旧妈妈说:他净瞎说。你给孩子治过么?出院以后,你啥时候给孩子治过?我能不知道治过没治过?
桌子说:被告,坐下!你再咆哮法庭,就对你不客气了。
新妈妈的声音说:关于孩子的治疗,我这里有医院开的证明,有主治医生开的证明……说着,爸爸伸出了一只柔软的粉白小手,小手把证明递给了桌子……
旧妈妈的眼睛一下子射出了五种光束,三种是对着桌子的,一种是对着爸爸的,一种对着那两张盖了章的纸……对着桌子的目光很软,像小偷一样;对着爸爸的目光很硬,像车刀一样;对着那两张薄纸的目光却非常地急切,她是想看出一点什么,可她看不清楚,我知道她看不清楚。
桌子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三章第十五条之规定;根据最高人民法院一九七九补充规定第十一、十二款之规定,离婚后双方都有扶养教育子女的义务,扶养子女双方都是有责任的。但是,具体况也要具体对待,除了哺乳期的孩子以外,法院要根据子女的权益和双方的况来进行判决……现在合议庭进行合议,你们先出去一下。
这时候,旧妈妈一句话不说,站起来抓住我的手就走。旧妈妈走得很急,旧妈妈牵着我踉踉跄跄地向楼下走去。旧妈妈的心已飞到旧大姨家去了。旧妈妈一边走一边用心对旧大姨说:你不是说好了吗?你不是说跟院长说好了么?你是怎么说的?净向着他……
在法院门口一个卖烟酒的小店里,旧妈妈一把抓起了电话,那电话上有一股狐臭味,我在电话上闻到了一股狐臭味,可旧妈妈顾不上这些了,旧妈妈拨通了旧大姨家,哭着说:大姐,输了,咱输了呀!人家啥都弄好了,那猪连医院里的证明都开来了……你是怎么说哩?你不是说给院长打过招呼了么?……旧大姨身上有股热乎乎的肉味,旧大姨的声音也是热乎乎的,旧大姨也生气了,旧大姨脑海里升起了一道血红的线,旧大姨说: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跟院长说过了,怎么,怎么……要不,再去找他一趟?慢着,我的血压又高了,我得吃药,得赶紧吃药……
旧妈妈却把电话慢慢放下了,旧妈妈的心也放下了,旧妈妈的心没地方放,她用两只手捧着。其实,旧妈妈还是想找一个能挂靠的地方,她一直都是在找挂靠的地方,可她总是找不到……
当旧妈妈牵着我又回到法庭时,桌子说:根据合议庭合议,为了保护孩子的合法权益,现阶段主要是给孩子治病。在治疗期间,孩子暂时归男方扶养……待孩子病好后,如还有争议,到时候再共同协商。
桌子说:被告,你听清楚了吗?
旧妈妈说:我不服,我不服!为啥把孩子判给他?
桌子说:不服可以,你先按法律执行。你可以上告么……
桌子又说:明明,跟你爸爸去吧,好好治病。
我不想跟新妈妈,我怕,我怕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