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然有讽刺挖苦,明显有了和解让步的意思,冯瑞立刻接着她的话说:“所以你如果来帮助他,老四这不是如虎添翼吗?”
阿妍说:“谁知道人家要不要我帮助?”
“老四,你说句话,要不要?”
我说:“当然要。”
冯瑞笑了起来:“你看,你看人家多迫不及待。”
阿妍的脸仍然板着,很平静地说:“我可以在这做,但是有人得走。”
“让谁走?总不会是让老四走吧。”
“老四知道,你问他。”
我立刻知道阿妍指的是丁香。
冯瑞依然蒙在鼓里,一本正经地问我到底是要谁走,他确实不太明白阿妍为什么人还没到,先要赶人走。我只能装糊涂,说我也不知道。
阿妍看着我,说:“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冯瑞心里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打着包票说:“我有数,我有数。这事好办,阿妍说让谁走,就让谁走。老四,你还不赶快再表态。”
丁香从看到阿妍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自己离开的日子到了。她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天。不管怎么说,我们前前后后也有好几年,临分手,真有些不忍心。这几年里,她忠心耿耿地跟着我,是我最得力的助手,现在说走就要走了,我不由地感到十分茫然。丁香知道我们之间的缘分已到尽头,反过来安慰我说: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大姐回来,大姐可是个好人,大姐她一天不回来,我这心里就是一天都不踏实。现在好了,大姐终于回来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丁香说:“不管怎么说,蔡老板,大姐能回来是件好事。”
我说别老是叫我蔡老板了,你称阿妍叫大姐,临走前,你就叫我一声大哥。丁香其实也就比阿妍小两岁,不过是看上去老气一些。这几年过去,在外形上,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再丑的女人看多了也就看顺眼,像她这样相貌的女人,反而更经得起时间沧桑。我递给她一张存折,上面的数额正好相当于几年来她的应得工资。丁香先是不肯要这个钱,说已经拿过工钱了,怎么可以再拿。我说你就收下吧,如果换了别人,我绝不会拿出这个钱来,毕竟这些年来是你丁香帮我的忙最多,应该拿这个钱。
“蔡老板――”
“我说了,别喊蔡老板,喊大哥。”
“大哥――”她喊了一声,似乎很不好意思。
我听在耳朵里,也觉得那声音陌生,叹了一口气,说:“丁香,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走。”
“我知道,你不要说了,”她很为我这句话感动。
“是真的舍不得。”
“还是那句话,大姐能够回来,就是一件最好的事情。”
丁香说她知道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还是阿妍。她说她知道我更爱阿妍,知道只要阿妍不回来,我就不会有真正的快乐。说老实话,丁香说的是对的,她实在是太了解我了。在我们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种对不住阿妍的歉意。一段时间里,我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阿妍,事实上却是从来没有过。我不可能忘了阿妍,我怎么会忘了阿妍,我的人生没有了阿妍,便没有什么真正的幸福可言。现在,丁香是真为阿妍回来感到高兴,阿妍一回来,她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最后我还是让丁香收下了那张存折,并且告诉她,我已经托冯瑞给她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冯瑞对我和丁香的关系有些奇怪,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看中这么一个没档次的女人。我一口否认自己与她有什么瓜葛,我说阿妍完全是胡思乱想,只是瞎吃醋。冯瑞听了我的话,似信非信摇了摇头,说我看阿妍她也是吃醋吃错了地方,女人就是这样,要吃醋就是瞎吃醋。
冯瑞说:“你老四怎么可能看上她,这瘸子有什么好。”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当我和阿妍重新睡在了一张床上,重新成为了夫妻,她忍不住也会有与冯瑞同样的想法,会发出同样的提问。她用这个问题无数遍地折磨我。这件事一直困扰着阿妍,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丈夫会看上一个几乎就是难看的瘸子。
她说我真是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你凭什么要喜欢她:
“难道是觉得她走路的样子好看,一边走,那屁股一翘一翘的。”
阿妍取代了丁香在店里的位置。当然,与丁香相比,阿妍要比丁香名正言顺得多,丁香不过是个小组长一样的角色,阿妍现在是不折不扣的老板娘。我们并没有立刻就恢复夫妻关系,一开始,她还憋着一口气,仍然是天天住回娘家。晚上忙完了,大家一起吃夜点,伙计们跟她说笑,一口一个老板娘,然后她就再孤伶伶地一个人骑车回家。说老实话,阿妍远没有丁香能干,她根本没有管理经验,根本不知道如何管理手底下这么一大帮人。她来当这个老板娘也是有些迫不得已,是逼上梁山,因为她的服装生意早就做不下去,钱也亏得差不多了。刚四十岁出头,已经提前退休在家,想找些事做,但是到她这岁数,外面已没什么适合她做的事了。
半个月以后,天天见面,天天在一起干活,我觉得水到渠成,机会已经成熟,便把她带回了我们的住处,带回那个属于我们共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