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一步挨一步,没有必要地不住回头看,懒洋洋地顺着大路走去,显然在踌躇,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才好。……天气不冷,雪在他脚下微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前面,不出半俄里远,在一道高冈上,铺展着一个小小的县城,不久以前他哥哥就是在那儿受审的。右边是乌黑的监狱,红房顶,四角立着岗亭。左边是城郊的大树林,如今披着银霜。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老头,身穿女人的短大衣,头戴大便帽,在前面走着,不住咳嗽,吆喝一条奶牛,他正把它赶到城里去。
“老大爷,你好!”基利拉追上老人,说。
“你好。……”
“你把牛赶到市上去卖吗?”
“不是的,随便走走,……”老人懒洋洋地回答说。
“你是城里人?”
他们攀谈起来。基利拉讲起他为什么到医院去,跟医师谈了些什么话。
“大夫不管这些事,这是当然的,”他们两个人走进城的时候,老人对他说。“他虽然也是老爷,可是他学的是用各种方法治病,讲到给你出个真正的好主意或者比方说写个呈子什么的,他就办不到了。干这号事自有专管这号事的官儿。你到调解法官和区警察局长那儿去过。他们也没法管你的事。”
“那该到哪儿去呢?”
“管你们庄稼人事情的头儿,是乡公所的常任委员,他派到这儿来就是专管这个的。你该去找他。西涅奥科夫老爷。”
“就是住在左洛托沃村的那个老爷吗?”
“嗯,对了,就是左洛托沃村的那个老爷。他是你们的头儿。讲到你们庄稼人的事,就连县警察局长也没有权力驳回他的主张。”
“老大爷,路可是很远呐!??蟾庞惺?宥砝铮?残砘共恢拱伞!?p>
“要办事的人就连一百俄里也得走。”
“这话倒不错。……那末要不要递给他一个呈子什么的?”
“你到了那儿就知道了。要是得递呈子,文书就会很快给你写好。常任委员手下有个文书。”
基利拉跟老大爷分手后,在广场上呆站了一忽儿,想一想,就从城里往回走。他决定到左洛托沃村去一趟。
大约五天后,医师诊完病人,返回自家住宅去的时候,又在院子里看见基利拉。这回,小伙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一个消瘦不堪、脸色十分苍白的老人。老人不住摇头,象钟摆一样,嘴唇也不住颤动。
“老爷,我又来麻烦你老人家了!”基利拉开口说。“这回我是跟我爸爸一块儿来的,你行行好,把瓦斯卡放了吧!常任委员连话都不肯跟我说。他光是说:‘走开!’”“老爷!”老人说,喉咙里嘶嘶地响,拧起颤抖的眉毛,“您发发慈悲吧!我们是穷人,我们没法报答您老人家,不过要是您老人家不嫌弃,基留希卡①或者瓦斯卡可以干活儿报答您。您自管让他们干活儿。”
“我们一定干活儿报答你!”基利拉说着,举起手来,仿佛要起誓似的。“放了他吧!一家人都要饿死了!他们哇哇地哭,老爷!”
小伙子很快地对他父亲使了个眼色,拉拉他的衣袖,他俩就象听到一声命令似的一齐在医师面前跪下。医师摆一下手,头也不回,很快地往自家门口走去。
【注释】
①基利拉的爱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