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脸色虽已发白,却还是一口咬定,冷冷道:“今天下午我若是不在这里,怎么会输了五百两银子?”
田思思眼睛都红了,忍不住反手一个耳光掴了过去。
这人摸了摸脸,既不生气,也不计较。
谁也不会跟死人计较的。
那老和尚可真沉得住气,在这种时候,他居然闭起眼睛,数着念珠,居然像是在替无名和尚的亡魂念起经来。
他当然不必着急。
死人本就跑不了的。
田思思又冲过去,大声道:“好,我再说一句话,我跟他无冤无仇,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要杀他?”
无色大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据说他已入了山流。”
山流?
田思思道:“他入了山流,所以我就要杀了他?”
无色大师道:“要杀他的,只怕还不止你们;一入山流,已无异舍身入地狱。”
田思思又跳了起来,大声道:“这才是见你的鬼,我连山流是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
无色大师沉下了脸,道:“在老僧面前,谁也不敢如此无礼。”
田思思道:“是你无理?还是我无理?我就算想杀他,只怕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秦歌一直站在那里,好像在发怔,此刻突然叹了口气,道:“没有用的。”
田思思道:“什么没有用?”
秦歌道:“你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田思思道:“可是我──”
秦歌道:“你虽然没有杀他的本事,我却有。”
田思思道:“可是你并没有杀他。”
秦歌道:“除了你之外,谁能证明我没有杀他?”
田思思怔住了。
秦歌突然仰面狂笑,道:“秦某身上的刀伤创伤,大大小小不下五百处,又岂在乎多中这一次暗箭!”
无色大师沉声道:“老僧也久闻秦施主你是条硬汉……”
秦歌大笑道:“不错,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若一定要说我杀了他,就算我杀了他又何妨!”
无色大师道:“好,既是如此,就请施主跟老僧回少林一趟。”
秦歌道:“走就走,莫说少林寺,就算刀山油锅,我姓秦的也一样跟你去。”
田思思突然拉住他衣袖,道:“你……你跟他回少林寺干什么?”
秦歌笑了笑,道:“随便他们想干什么都行。”
田思思咬着牙道:“他们是想要你的命。”
秦歌道:“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
田思思道:“你捡回这条命并不容易,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带走?”
那相貌威严的中年僧人突然插口道:“姑娘莫忘了,杀人者死,这不但是天理,而且也是国法。”
田思思道:“莫忘了你是个出家人,怎么能口口声声地要死要活,佛门中人不能妄开杀戒,这句话你师父难道没有教过你?”
中年僧人冷冷道:“小姑娘好厉害的嘴。”
田思思道:“这只怪大和尚的眼睛太不利,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
中年僧人沉下了脸,厉声道:“出家人的嘴虽不利,但……”
无色大师突然低叱道:“住口!你修行多年,怎么也入了口舌障?”
中年僧人双手合十,躬身而退,道:“弟子知罪。”
到了这时,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两个结论。
少林寺果然是戒律森严,但也绝不容任何人轻犯。
秦歌果然是条硬汉。
但这件事的结论是什么呢?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无色大师沉声道:“正因老僧不愿妄开杀戒,所以此番才要将秦施主带回去。”
田思思道:“带回去干什么?”
无色大师道:“照门规处治。”
田思思道:“他也不是少林寺的弟子,你怎么能以门规处治他?”
无色大师道:“他杀的是本门弟子,本门就有权以门规处治他。”
田思思道:“谁说他杀了你少林寺的和尚?”
无色大师道:“事实俱在,何必人说。”
田思思冷笑道:“什么叫事实俱在?有谁看见他杀了多事和尚,有谁能证明是他下的手?”
无色大师道:“那时只有你们才有下手的机会。”
田思思道:“为什么?”
无色大师道:“那时只有你们跟他在一起。”
田思思道:“那时你在哪里?”
无色大师道:“还在路途之上。”
田思思道:“你既然还在路上,怎么知道这里的事?怎么知道那屋子里没有别人进去过?”
无色大师面上已不禁现出怒容,道:“小姑娘怎能强词夺理?”
田思思冷冷地道:“是老和尚强词夺理,不是小姑娘。”
无色大师怒道:“好个尖嘴利舌的小妇人,老僧的口舌虽不利,但降魔的手段仍在。”
他已忘了这些话正是他刚才禁止他那徒弟说出来的。
那中年僧人眼观鼻,鼻观心,连看都不敢往他这边看。
田思思冷笑道:“原来只许老和尚妄动嗔心,小和尚就不能……”
无色大师厉声道:“住口!若有人再敢无礼,就莫怪老僧手下无情了。”
田思思道:“你想动武?好!”
她转身拍了拍秦歌的肩,道:“他想动武,你听见了没有?”
秦歌道:“听见了。”
田思思道:“你怕不怕?”
秦歌笑道:“我本就只会动手,不会动口。”
田思思拍手笑道:“这就对了,硬汉是宁可被人打破脑袋,也不能受人冤枉的,否则就不能算硬汉,只能算豆腐。”
秦歌道:“好,我听你的!”
话还没说完,他拳头已飞出,一拳向离他最近的那中年人僧人迎面打了过去。
他出手可真快。
那中年僧人倒也不是弱者,沉腰坐马,左手往上一格,右拳已自下面的空门中反击而出。
少林寺本以拳法扬名天下,这一招连消带打,正是少林“伏虎罗汉拳”中的妙招。
谁知秦歌竟然不避不闪,硬碰硬地挨了他这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