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话,医生看见枪伤会报警,只能自己治。我家里恐怕也不安全,想来想去,还是宁家比较合适,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们会重新返回被绑架的地方。
“你喝点酒。”
我打开酒瓶,递给宁嘉。宁嘉接过,仰头喝了两大口,吞下止痛片和抗生素,然后转过身,趴在床上。
我剪开衣服,露出鲜血淋漓的后背,上面有一个小洞眼。我安装好手术刀,先用酒精擦干净,再放到蜡烛上烧一会儿,说:“要开始了,你忍着点儿。”
锋利的刀刃切开肌肉,鲜血一下子渗出来,我扒开伤口,将镊子插进去寻找弹头。宁嘉脸埋在枕头里,浑身绷得紧紧地。镊子不可避免地刮擦在伤口深处的血肉上,每次都引起她整个肩背的一阵痉挛。我几乎要手软。
终于,在四公分深的地方探到了一粒硬东西,我用力夹住,一下子提起镊子。紧接着往伤口处倒上两小瓶云南白药,用酒精棉球擦掉四周的血迹,包扎上纱布。整个过程宁嘉一声不吭。
“好了,安心睡一觉。明天早上看发不发烧,不行送你去医院。”
宁嘉从枕头里转过脸,微弱地说:“不……不去医院,肖军在找我们……”
她看上去虚弱极了,一丁点力气都没有。我十分担心,问:“你怎么样,疼得厉害吗?我去买麻醉药。”
麻醉针剂需要大夫开处方,否则只能强抢,刚才我怕惹事,没敢买。
“不要紧……你打开电视。”
墙角柜子上有一台老式电视机,我搬到床对面,放椅子上,打开,用遥控器挨个儿换台。
“你想看什么?”
“嗯……这个。”
电视里放的是一部韩剧,俊男美女,说着些白开水台词,人物关系狗血,情节进展缓慢像蜗牛。我看半天,才明白男主角是外星人,活了四百多岁。
但宁嘉津津有味,注意力被有效分散:“第十六集啦,上一集漏看……金欧巴真帅……”
“帅吗,我看是娘炮。”
“切,你懂个屁,现在就流行花样美男,你这样装酷的已经不……不,咳咳……”
宁嘉一口气说太多,咳嗽起来,我笑道:“好,好,你别急,金欧巴最帅,我奥特了还不行吗?”
宁嘉翻一个白眼,正要开口,隔壁突然有个男人扯嗓子叫唤:“看电视的小声点儿,这都几点钟!”
我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大,在深夜的寂静中震耳欲聋。然后与宁嘉互相对视,一齐笑起来。
“算啦,关上吧,我不想看了。”宁嘉温柔地轻声说。
她闭上眼睛,不再出声,过了一会儿,渐渐昏睡过去。
我拉开被子,她后背上的纱布只在中间殷红一小块,显示血已经止住。我稍微放下担忧,小心把被子掖好。她两臂紧贴身体俯卧着,裹在被子中,像一个蚕蛹。她的脸侧压在枕头上,苍白中透出病态的红,眉头痛苦地蹙起,一缕头发被汗水浸湿耷拉下粘在眼皮和鼻梁边。
我伸手为她撩起头发,然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
■ twelve ■
肖军的沃尔沃在前面行驶,我开着租来的桑塔纳,隔五六辆车,悄悄尾随。在我的座椅垫子下放有一把五四手枪,我要解决这个麻烦。
在东海市黑道上,肖军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这不仅因为他本人心狠手辣,更在于背后有一个牛逼的老板。
朱润厚是金润投资公司的老总,身家少说几十亿。早先,他是某银行东海市分行的行长,由于牵扯到官场争斗中,贪污受贿的老底被对手翻出来,不得不辞去公职。之后他下海做起了生意,仍是老本行,投资融资。凭借多年攒下的人脉,搞得风生水起。
金润投资公司实际上是一家地下钱庄,干这种买卖,少不了要欺男霸女杀人放火,所以,朱润厚还开有许多酒楼、夜总会和洗浴中心,养着一大批小混混。他算得上黑白两道通吃,在东海市横着走,没人敢惹。
肖军是朱润厚手下的头号打手,排场也很大。他每天带领几个小弟到处转,白天人模狗样地到中银国际大厦上班,晚上去各夜场巡视,很少有落单的时候。我跟踪三天,才在今天下午看见他一个人从写字楼出来。
沃尔沃驶上长江路,这条路上大部分是酒吧,夜里才开张,白天很安静,行人也稀少。肖军在一间肯德基门口停下车,走了进去。
等待二十分钟,他没有出来。
现在是四点半,再过一会儿,下班的人就要多起来,而且肖军吃完饭,说不定会召来弟兄们。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见快餐店里几乎没有人,正是动手的好机会。
我从垫子下拿出枪,揣进裤兜,下车走向肯德基。
推开大门,一眼就看见肖军坐在双人椅上,正高兴地笑。差不多同时,他也瞧见了我,笑容登时僵在脸上。
我右手插在裤兜里,握紧枪,走过去。肖军的目光落在上面,显出一丝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