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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支部队 李继先跟着警卫连连长走出帐篷之后，两个佩带军用手枪的警卫连战士立刻跟了上来，像押解犯人似地一左一右押着他往前走。三人把李继先押送到一座黑漆漆的军用帐篷门前。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门帘上面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面写着“禁闭室”三个大字。 来到这里之后，警卫连连长对一个警卫连战士说： “你进去把煤油灯点亮，把铁皮炉点燃。” 等到这个警卫连战士完成任务之后，警卫连连长又对这个警卫连战士说： “你接着去办两件事。第一件事，通知你们班长：从现在开始，你们班负责在禁闭室设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能断岗。第二件事，通知炊事班：赶快给他做一份饭菜送过来，饭菜要做的好一点儿。” 说完这些话后，警卫连连长就对另一个警卫连战士说： “你先在这里站一会儿岗。等上岗的人来了就撤岗。” 说完这些话后，警卫连连长就对李继先说： “你进去吧！里面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不能随便走出来。另外，睡觉时不能熄灯，必须亮着灯睡觉。” 说罢，警卫连连长就走开了。 李继先走进禁闭室之后，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盏煤油灯、一只铁皮炉、一张折叠桌、一把折叠椅和一副行军床。煤油灯吊在帐篷顶上，折叠桌放在煤油灯下方，折叠椅子摆在折叠桌旁边，铁皮炉支在窗户底下，行军床架在铁皮炉附近。 见此情景，李继先便先走到行军床那里放下背包，再走到折叠椅那里坐了下来。 他的心里感觉十分难受。因为，他十分清楚地知道，他已经丧失人身自由了！他已经不能按照自己的愿望采取任何行动了！他已经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命运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种令他无法接受的选择：要么自己回去，要么被押送回去。他没有料到，自己千辛万苦地来到这里，竟然落到了一个事与愿违的结局！ 自己应该怎么办？他苦苦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可是他想来想去，直到把自己的头脑想得轰轰作响，还是想不出一个好主意。 这时，一个炊事员端着一份饭菜走进来了，把这份饭菜放在折叠桌上又走出去了。他打开这份饭菜看了一眼，发现这份饭菜做得很不错。一盘炒鸡蛋，一盘炒土豆丝，两个大馒头，一碗挂面汤。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他从吃过午饭之后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他准备先静下心来吃饭，吃完饭后再考虑问题。可是刚刚拿起筷子，他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战士。这样的饭菜远远超出了他的伙食标准。应该属于招待客人的伙食标准。给自己送来这样的饭菜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不再是这支部队的一个战士了呢？如果真的是这样，这顿饭就不能吃。吃了这顿饭，就等于认可了李秀山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自己本来就是这支部队的战士，李秀山却非要把自己从这支部队调到其他部队。如果李秀山不这样做，自己也就不会做出擅自离开所在部队的错误行为。想到这里，他就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从折叠椅走向行军床，解开背包铺好床铺，穿着军装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睡起觉来。 睡了不一会儿，只听耳边传来一阵响动，仿佛有人走进了禁闭室。他掀开蒙在头上被子一看，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警卫连连长。 “你怎么不吃饭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要不要找医务人员过来看一看？” 警卫连连长用关切的目光望着他。 “没有什么不舒服。我是在进行绝食抗议！” 说罢，他就再次用被子蒙住了头。 自从李继先被关进禁闭室，李小丽就与他中断了联系。这几天，她千方百计地打探消息，结果却一无所获。刚才，她总算从一个前来师医院看病的警卫连战士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她立刻从师医院跑到侦察连去找王大勇。一见到王大勇，她就心急如焚地对他说： “大勇！快救救继先吧！继先快要死了！” 听到这话，王大勇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不是被关进禁闭室了吗？怎么又快要死了呢？” “他在禁闭室里进行绝食抗议，已经连续三天不吃饭不喝水了！再过几天，他不是就快要死了吗？” 李小丽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王大勇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对李小丽说：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只能让我爸爸出面协调一下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找他说一下！” 此时此刻，李秀山同样感到心急如焚。他在一座军用帐篷中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边走边想：李继先的不屈不挠真是和当年的李秀基一摸一样呀！想起李秀基，他就禁不住热泪盈眶。他和李秀基手足情深。从小一起相互照料，长大一起报名参军。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之后，李秀基一再提出赴朝参战的要求，但是部队领导始终没有同意。因为，李秀基的妻子张玉敏在战争年代积劳成疾，建国以后一直体弱多病。当时，张玉敏已经怀有身孕且孕后反应非常严重，医生认为她很可能会出现难产。部队领导想把李秀基留在国内，一边坚持工作一边照顾妻子。后来，李秀基带着张玉敏一起去找部队领导，张玉敏向部队领导表示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自己坚决支持李秀基赴朝参战，部队领导这才表示同意。结果，李秀基却战死疆场一去不归。李继先是李秀基的遗腹子。每当他看到李继先的时候，他就为李秀基的过早离世感到万分遗憾，他就会把尚未报答的手足之情倾注在李继先身上。现在，敌军已经在边境对面加强了兵力，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他同意李继先报名参军的目的，是为了在部队里为李继先提供一个更好的发展空间，而且不是为了让李继先像李秀基一样战死疆场呀！正是出于这种想法，他才在进军西域前夕把李继先从这支部队调到了其他部队。从公事公办的角度来看，他处理此事的方法确实有私心过重之嫌。不过，这种私心过重之嫌又岂非人之常情？但是，不管他怎样向李继先施加压力，李继先始终不愿意接受他一手安排的工作调动，不仅擅自离开所在部队，而且拒绝返回所在部队，甚至还在禁闭室中进行绝食抗议。面对李继先的不屈不挠，他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他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之际，王国栋掀开门帘走进了这座军用帐篷。 “老李呀！” 王国栋语重心长地对李秀山说。 “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红过脸。我说一句过头话，你可别生我的气。你们父子两人不能再这样闹下去！再这样闹下去将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如果造成了不正常的人员伤亡，你我都要承担一定责任。李继先擅自离开所在部队确实有不对之处。但是，他擅自离开所在部队的目的是为了上战场而不是为当逃兵。两者具有本质区别呀！我看，你能不能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一下？我一定会给你处理好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李秀山问王国栋。 “北京那边的事情好处理。我给郑美芝打电话说明一下情况，让她去做善后工作就行了。至于咱们这边的事情，我建议立即释放李继先，先把他送到师医院休养一下，然后让他下部队。你看这样行不行？” “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 李秀山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李继先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软软绵绵了，自己的呼吸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了，自己的意识已经变得模模糊糊了，自己的头脑已经变得昏昏沉沉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在从床上慢慢地漂浮起来，漂浮到弥漫在这个禁闭室的空气之中，像空气一样无拘无束地四处游荡。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我是不是快死了？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我没有死在别的地方！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支部队！ 就在他准备无怨无悔心安理得地等待死亡到来之际，突然感觉有人揭开了他蒙在头上的被子。他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李小丽和王大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继先！” 李小丽笑容满面地对他说。 “你已经被释放了！” “真的吗？” 李继先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话。 “真的！” 王大勇也笑容满面地对他说。 “我爸爸已经找过你爸爸了！他同意释放你了！” 听到这话，李继先立刻兴奋地从床上站起身来。 可是他两脚刚一落地，就觉得两眼一黑，不由自主地昏倒在地上了。 （二零二一年三月二日初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