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哥面前,简宏图永远是好孩子,他拿出手机将哥哥的叮嘱记录下来。“还有吗?”
简宏成呼了一口长气,给妈妈打电话,“妈,我立刻着手把大姐办出来。但你要帮我一个忙,你要在大姐面前多说说我有多自觉帮她,花了多少精力才帮到她。”
简宏图不得不捂住嘴才能不打断哥哥的通话,等哥哥通话一结束,他立马急了,“你不怕大姐惹祸?”
“怕,可刚才唐提醒得对,如果不事先严格培训大姐,大姐的脾气会害得对她的判决加重,我估计还不止加重一点点。我虽然不待见她,可也不能看着她承担不应承担的罪责,坐太多的牢。唐说案子很简单,估计很快移送检察院,再很快到法院。程序不等人,我们只有加急了。”
简宏图只得叹道:“那……大姐出来时候,我躲出去一阵子行吗?她给关了几天,肯定得出出气,抓起来最顺手的又是我。”
“她没空找你,她找宁恕。”简宏成说着深深皱起了眉头:又得简宁大战,怎么办?
宁蕙儿睡不着,索性起身,靠在床头静坐。失眠就失眠,她没当回事,反正退休了,晚上睡不着,白天可以补眠,又不碍事。可她心里翻来覆去是儿子说那个女孩儿的话,“她不需要男人……逗她开心很麻烦……过日子还是找个简单点儿的……”,她不禁想起过去有一天,天气很好,崔浩身体大概挺舒服,就主动提出修大门。宁蕙儿忙碌在锅台前,冷眼看丈夫卸下门板,开始动作,冷脸听丈夫长一声短一声地阻止她过去,说她总是意见太多只会添乱。宁蕙儿只能忍着,不走过去看一眼。
但过会儿,敲打声歇了,而且歇了足有五六分钟后,崔浩讪讪地出现在宁蕙儿面前,赔笑道:“门板好像歪了,两片活页怎么都对不准。你来帮我扶一下?”
宁蕙儿从抽屉拿出一只螺帽和一条粗棉线给崔浩,但不忘问一句:“不是不让我靠近吗?”
崔浩尴尬地道:“螺帽干嘛?我只要装上活页,再不行只能矫正门板了。”
“是门框斜了。门框斜了门当然关不紧。你拿螺帽当坠子看一下好了,拆门干嘛。”
崔浩拿着螺帽看向门框,看了会儿,道:“你不会早说,你明明看见我走错路,愣是让我错,害我费半天劲儿。”
“不让你错一下,你肯承认我对吗?不让你错一下,你肯让我走近去看吗?你还不如老老实实承认,听我的没错,起码少走歪路。”
“嘿,越说越能了。我修的是门板,你给我提门框,那当然你总是都对,好吧,你什么都对。你既然这么能,还找老公干嘛?你来扛门板啊,背得动吗?”崔浩将螺帽一扔,走出门去,继续去修他的门板。但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乱敲,可不敲就得认错,他不肯认错。
宁蕙儿终于看不过去,破门而出,躲过崔浩手中的榔头,不让他再敲。“再敲下去,本来就纸皮一样薄的门板都给你敲破了。”她将榔头一扔,开始动手装吊坠,测量门框的斜度。
崔浩无活可干,又不甘心去帮忙,一屁股坐在门板上,瞧着宁蕙儿忙碌。瞧半天都不见宁蕙儿看他一眼,跟别说叫他过去帮忙,他心头无趣之极,懒懒起身擦着宁蕙儿走进屋去躺下了。一边道:“你知道吗,我这身病就是让你逼出来的。你自学成才考药师那会儿,对我是左看不顺眼,右看不顺眼,逼得我只好也玩命干活,这不,真玩出命来了。我是不行啊,你放过我行吗?你太行了,我吃不消你,我还是歇着。”
宁蕙儿听得火大,“你说什么?”
崔浩在床上一翻身,背对着她,“过日子简单点儿啦,门框斜了关门声音重点儿就重点儿,死不了人。你这女人能不能少点儿事?”
宁蕙儿当时就想将手里的榔头扔过去,但她忍下了,因为她看到丈夫瘦得刀锋般的肩胛骨,一下子不忍心了,只有含泪自己修好门框。
刚才,宁恕说起电话里那个女孩子时的口吻竟然与他爸一模一样,再想起宁恕激愤时仿佛灵魂出窍的就地十八滚也跟他爸一模一样,宁蕙儿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悲凉。养得好好的一个儿子,难道心里是个窝囊废吗?她甚至开始怀疑宁恕被辞退的真正原因。
宁蕙儿连坐也坐不住了,她起身走来走去,走到儿子的卧室门口,默默地看着门,满脸悲伤,静默得像一尊雕像——
周六的早晨,天才蒙蒙亮,宁宥已经起来收拾行装。她想拿本书路上看,才刚拉开书橱的门,后面郝聿怀提着裤子飞快窜出卧室,窜入洗手间,留下一串提醒:“那是爸爸的书,不是你的。”宁宥一看,果然睡眼朦胧开错书橱,拿了郝青林的那些被她誉为只有风花雪月没什么料的书,她以前曾戏谑地在这侧书橱贴过一张大理四景图片,但被郝青林过几天后识破,如今图片犹在。
宁宥盯着图片看了会儿,等到郝聿怀从洗手间窜出来,才回头道:“这么早起?”顺手,将郝青林的书扔进出门带的双肩包里。
“我替你说下半句:一说去玩,连闹钟都不用了。”
宁宥莞尔,“我什么时候说过你?”
郝聿怀从卧室里探出脑袋,眼珠子转来转去想了会儿,坦然道:“我冤枉你。可毛毛妈妈经常这么说他。”
“毛毛妈肯定还得说,你怎么上学时候放四个闹钟叫你都叫不醒呢?以后妈妈知道了,你不是起不来,而是懒。是这么说吧?”
“哈哈,你怎么知道的啊。啊,原来是我太自觉,不用你唠叨。妈,你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生出我这么好的儿子,耶!”
宁宥看着儿子笑,等母子俩出门上路,她才对儿子道:“那些放四只闹钟之类的话妈妈都说过……”
“啊,毒害青少年!我真不记仇,竟然忘了。”
宁宥听了笑,笑完才不紧不慢地道:“你当然不记得,我又没冲你唠叨过,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是冲着你舅舅。我那时候还小,自己早上还起不来呢,还得照顾弟弟的吃喝拉撒,他很皮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唠叨了。我弟大了懂得反抗了,就跟我吵架提抗议,但被我一次次地镇压,他说不过我。直到一次他火大了,好几天不跟我说话,我才意识到我得改。我既然改了,当然那种唠叨就轮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