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没有半点悲哀伤感,而是冷冰冰的,就像科学家发现了一件事实,把它公布于众。
“啊!她是考验我!”
我终于明白了。
但是,我并不回话。我还是没有想好适当的答复。辩解是徒然,但也不能说:“是啊!我倒是想离婚呢!”
我的无言,不知她作何理解。夏子板着面孔,从我的被子里抽身而去。
接着,她到饭厅去了一趟,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回到卧室里来。我的好奇心油然而生。仔细一瞧,夏子拿来的东西,原来是一盒安眠药,此外还有一只盛着开水的杯子。
夏子坐在她自己的褥垫上,把一盒安眠药片全部倒进手掌。接着,她把安眠药一片不剩地倾入口中,从杯子里啜饮开水,把药片咽送下去。接着,她又拿出一只药盒,使我大吃一惊:原来她还有一盒同样的药片!
“啊!”我终于领悟了眼前事态的性质,夏子打算自杀了!她在那伪造的照片逼迫之下,到了穷途末路,竟然含羞忍辱向我求爱,不料遭到拒绝。这样一来,终于使她立意自杀……
我一时冲动,想制止她轻生自尽。不过我顿时念头一转,一股恶魔般的思潮,涌上心来。“任她杀死自己,我不就毫无挂碍了吗?”
夏子自杀了。这件事我完全知晓。她就在我的眼前,我亲眼目睹着这自杀的场景。然而,这事实第三者绝对无从知道。翌晨警官前来查验尸体,我只须说出下面这番话,便足以应付过去。“唉,我什么也不知道!昨晚倦了,早早上了床。妻子大约是待我睡熟以后,就服毒自杀了。原因么?我也说不清楚呀!她有失眠症,很是苦恼,倒是事实。啊!这样看来……”至于妻子的情绪,只说她最近半个月有些反常就行了。
这样,岂不是一了百了……倘使员警是个机敏的刑侦人员,查明了我和真弓的关系,也许会怀疑我是凶手。可是,警方所疑之处,我却是万无一失的。此刻我并未下手,夏子自杀并非虚假……事实胜于雄辩,胜于一切。
固然,《刑法》中载有“自杀关联”与“自杀教唆”两项罪名。夏子在我眼前吞服过量的安眠药片,我虽目睹,却未制止。如果员警查知了这一事实,显然会以上述两项罪名拿我问罪。不过,这事实他们如何证明呢?只要我不自供,绝无第三者知情。我得出一条结论:“无论如何,我将安稳如山。”
夏子又把第二盒药片全部倾倒在手掌里,可它举到口边之前,踌躇片刻。也许她期待我上前制止。可是我不予理睬,只是藉着昏暗的灯光,静观夏子的举动。不过,我的心跳已经加速。
夏子似乎下定了狠心,把药片全部倒进口里,喝着杯里的水咽送下去。然后,她以出乎意料之外的镇静态度,把装束整理一番,在她自己的褥垫上躺了下去。
一分钟还未过去,夏子鼾声大作。
我心中暗叫:“终于胜利了!”于是放下心来,摊开了手足。
一觉睡去,早晨醒来,便逃脱了八年的束缚,而且不曾破费半文……
8
次日早晨,我比平日提早了一个小时张开了眼睛。我立刻回首左顾,把眼光投向夏子的铺位。
夏子躺在那儿,被子蒙过了脑袋。
“喂!”我试唤一声。
没有回答。
“真的死了……”想到这一点,我竟是意外冷静。我把睡前想好的事后对策,在心里复习一遍,我要在报案之前作一次预习。
“行了,毫无疏漏!”这一点确定之后,我起床下地。接着,走过去掀开夏子的盖被。
“啊!”
我不禁惊呼一声。夏子的尸体,理应在盖被下面,却已不翼而飞。盖被下唯有一只坐垫,套着夏子的睡衣。盖被之所以隆起,便是这套着睡衣的坐垫玩的把戏。
我立刻大声叫喊,呼唤夏子。可是这幢并不十分宽敞的屋子里,无处报以回应。
“这究竟是演的什么戏?”我对眼前的处境迷惑不解。思索只是徒然,百思不得其解。“是谁做出这等怪事?……”
不过,这事不必细想。不会有第三者潜入这间卧室,把夏子的尸体劫持而去。稍作思量,便知此事必定是夏子自己所为。
“难道夏子没有死去!”如此一想,前夜我所见的情景,莫非是虚梦一场?想到此,我朝铺垫上的枕边望去,只见两只空空如也的安眠药盒,真真确确躺在那里。
不是梦幻。
“说不定……”我又开动了脑筋。我甚至忽然想起一条古怪的理由:夏子为失眠所苦,经常服用安眠药,也许她体内产生了耐药性,两盒安眠药还不足以致她于死地?
然而即便如此,她特意把睡衣裹在坐垫上,这用意何在呢?此外尚有一疑:在这大清早里,夏子到哪里去了?
我忘了换装漱洗,呆呆地凝视着那张空铺。
这时,门厅外,传来了人声。一听便知那是是安的声音。我顿时感到轻松了几分,心想:“他来了,没准能为我想出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