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牛家,门口虽挂着白灯笼,其余主屋却似乎并不讲究。清晰的界限从某处划分开来,偏院一片肃穆冷寂,其余地方却丝毫不染悲伤。
平修手指轻轻捏着佛珠,颇有些兴趣地眨了眨眼。
白云飞一拱手:“打扰各位了。”
穿着黑色锦袍的男人道:“这是最后一次,之后再不能碰我哥哥。”
原来是牛冲的弟弟。平修心里暗暗算了算:牛家后人不少,女儿都已出嫁,这屋里就剩几个男人,长子牛冲本是要继承家业的,现在躺在棺材里,那说话的这位该是二子牛茂吧?也难怪他一副主子模样,旁边的女人是二夫人?
白云飞点头,又道了声抱歉,便带着仵作前往灵堂。
棺材还放着,尸身因尚未破案所以并未埋葬。好在是深冬,尸体不至于腐烂得那么快,可就算是这样,开棺的一瞬,平修也差点吐了。
灵堂里除了白云飞,仵作和老夫人,其他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牛茂还往后退了一步,挡住了他的夫人朱氏,朱氏轻轻抬袖掩住了口鼻,从她微隆的小腹能看出她已怀有身孕了。
平修偷偷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尸体有的部分已开始腐烂,看得出男人年轻时候长得还不错,眉清目秀,就是身子骨有些孱弱。死人的脸色分外惨白,也因此更凸显额头隐隐带着的黑气,血液凝固后有些斑点在身上显露,颜色很深偏向青金色。
仵作还没下手,平修咦了一声。
“这是中毒?”
白云飞转头看他:“你知道什么?”
平修很肯定地道:“是毒造成的,这些尸斑的颜色不对。”
仵作道:“中毒我们知道,可问题是这是什么毒,怎么下的?”
“你不知道?”平修看他。
“只能猜测或许是褐黄。”
平修想了想:“褐黄毒发时间短,无色无味,死因为五脏灼烂。”
仵作看他挺懂,点头道:“牛冲内脏早已化为尸水,可……这些青金色的斑点却不是褐黄能弄出来的。”
白云飞道:“洛阳没有医馆贩卖褐黄,原本想从青楼下手却什么也没查到,陪过牛冲的女子在大牢里失踪,而后尸体被发现在城外林子边。”
“那日进城的陌生人只有你一人。”白云飞说得意味深长,“要过年,许多商铺早就关门了,过年期间所有城池只进不出,凶手要抛尸野外,若不是离开,就是进城鱼目混珠。你偏偏就在这时候进了城。”
平修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猜凶手已经走了?”
“离洛阳最近的城池也要走上几天几夜才能到,如今寒冬腊月,别说找不到住处,就是路上的干粮也不好买。我一早就查过,城内还开着门的商贾并没有大量卖出过什么。”
平修有口难言,摸了摸光脑袋,只得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知道有几种草药,混在一起后会有类似褐黄的效果,还会出现这些斑点。”
五
老夫人当晚请白云飞和平修留下来吃饭,为了照顾平修,几人吃的都是素菜。
平修在饭局上才知道原来白云飞的父亲竟是洛阳城的府尹,他们曾在府衙遇见的那人。
既然是官家之子,不好好过日子却来做累死人的捕头,这人倒是有趣得很。但话说回来,既然知道是府尹的儿子,这牛家居然还能将人挡之门外?
平修觉得无论是白云飞还是牛家都疑点重重,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闷声喝茶。
牛茂道:“这案子辛苦白捕头了,今日总算有线索了。”
“亏了平修师父帮忙。”白云飞肃然道,“白某本事不够,浪费了这些时间。”
“别这么说。”牛茂干巴巴笑了笑,“大哥突然出事,知道内情的人又被灭口,线索一条不留,要破案本就难于上青天。不过平修师父真是学识渊博,连这些古怪的草药也都认得,我却是从未听说。”
平修摇头:“这些药草洛阳附近是不多,我一路游历过来,也只在黄河一带看到工匠们用过。”
“工匠们用药草做什么?”牛茂不解。
“据说有些汁水能提炼出来做木活用。”
平修话音未落,老夫人的筷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几人转头,朱氏重新拿了双筷子递过去,老夫人手指微颤:“老啦,不中用了。”
被老夫人一打岔,这话题自然而然揭了过去。
白云飞看了眼平修,问:“那从洛阳的工匠查起如何?”
牛茂点头:“我看靠谱,那青楼里不也常做床具……”话没说完,被朱氏狠狠捏了一把。
桌上一群人发出轻微笑声,平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脸腾地红了。
等到白云飞放下筷子,平修也赶紧放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