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宥叹道:“亲人之间何尝不是如此。但有些亲人即使再无爱,也不能逃离责任。”
郝聿怀一直认真地听着,有些接受困难,但也听懂不少。而宝宝则是完全摸不到门。
车子一停在陈昕儿家楼下,宁宥立刻跑出去绕到另一边,抱宝宝下来,飞快拆儿童安全座椅。反而是田景野一愣,郝聿怀也很快领悟过来,这一方面是给伤者腾地方,另一方面是需要将儿童安全座椅转移到宁宥的专车上。郝聿怀得意地跟田景野道:“我妈妈很牛。”
田景野道:“一向的,而且还不到危急不露声色。你跟我上楼,我去背陈昕儿下来,你抱小地瓜。”
宁宥见此只得留在原地看车管宝宝。
却不料此刻陈昕儿药性上来,竟是不觉得痛,坐那儿腿上捆着血糊糊的纱布打瞌睡。田景野一个人背不起来,只好陈父与郝聿怀一起打下手,三个人簇拥着终于将陈昕儿扛了起来。田景野一边气喘吁吁地道:“陈伯母,你在这儿管小地瓜,还是一起去医院?”
“一起去医院,当然去。”她这才去打开卧室门,将依然撕心裂肺地刨着门哭的小地瓜放出来。
田景野忙道:“宁宥在下面等,不如你把小地瓜交给宁宥带,等我们医院回来,再把小地瓜交给你。”
但小地瓜被一放出来,就飞奔去抱住郝聿怀的大腿,试图爬上去,陈母拉都拉不开。郝聿怀到底还小,立刻给压得站不住,他那头就塌陷了。陈母赶紧接替了郝聿怀,踉跄着三个人一起扛陈昕儿下去。
郝聿怀忙背起小地瓜跟上,听着陈母的嘱咐将防盗门锁好,摸黑小心的下楼梯。小地瓜如抓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住郝聿怀的脖子,郝聿怀只觉得自己快给勒死了。只好大叫:“小地瓜,松松手,灰灰哥哥给你勒得透不过气来了。”
小地瓜干脆地一声“不要”,反而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紧贴住郝聿怀,依然满脸惊恐地大哭。
田景野更是辛苦,他走在最下面,陈昕儿的体重几乎全压他身上。要是平地里走路倒也罢了,可这是摸黑下楼。他知道自己只要腿一软,便是四个人一起倒下,陈家父母是完全撑不起的,然后是四人都进医院。于是田景野咬紧牙关支撑着,等好不容易下了楼,他整个人衣服都湿透了。幸好有宁宥冲上来帮忙接住,一起将陈昕儿塞上车。
陈母的嘴都忙不过来,得感谢田景野和宁宥,得喝醒陈昕儿配合,得指挥老头子坐车前头,还得管后面跟来的小地瓜,一个人将一张嘴磨得跟耍口技似的。还是宁宥奋力将她推进车里坐下,将门使劲一关,田景野连忙冲去医院。陈母还在车里喊小地瓜别哭别怕。
小地瓜完全不要宁宥抱,只是死命抱住灰灰哥哥的脖子不放。宁宥既看着儿子被勒心疼,又看着小地瓜的惊恐心疼,还得管住宝宝东问西问,还得想办法怎么止住小地瓜的哭。她让儿子索性坐地上,省得儿子支持不住小地瓜的体重。但郝聿怀百忙当中仰起脸来了一句:“今晚听我的。”
宝宝一够得着小地瓜,就决定帮灰灰哥哥的忙,在旁边扯着小地瓜的领子教育:“这么大男孩子不能哭了,有话好好说,跟宁阿姨说,跟灰灰哥哥说,都可以。”
这下轮到小地瓜的脖子被勒。但小小孩对于被大小孩折腾这种事有极强的抵抗力,回首一把推开宝宝的脸,自己趁机转移到灰灰哥哥怀里,然后继续哭,不停地哭。
宝宝不甘心,也走到郝聿怀面前,与小地瓜拆招。两个小孩各自以郝聿怀为堡垒,打得不亦乐乎,大哥哥郝聿怀都喊不住。但小地瓜不知不觉忘了害怕,停止了哭泣,一径认真与宝宝过招,不肯服输。害得郝聿怀一个人忙于拉架。
宁宥旁边看得笑了,索性退开一边看戏。
郝聿怀好不容易一手揪住一小儿的胸口,张开双臂奋力将两人顶开,不让两人接触,才开始教训:“不管是谁先动手,都不许打架!”
小地瓜才又想起恐惧,嘴一咧又开始哭,但这回的哭夹杂着“爸爸,爸爸”的呼唤。宝宝跃跃欲试地试图挣脱郝聿怀的手,但被郝聿怀瞪得皮兮兮地解释:“我是帮灰灰哥哥的忙。”
郝聿怀道:“帮哥哥忙就别动了。哥哥累死了。”
宝宝道:“那好吧。我跟宁阿姨去。”
小地瓜一看宝宝走开,就努力蹭回来,又抱住郝聿怀不放。“灰灰哥哥,我要爸爸。”这一哭,就又止不住了。
宁宥的司机开车来,宁宥将儿童安全座椅绑好,先送宝宝上去。又让灰灰抱小地瓜坐前面。她让司机等等,只能放弃坚持,走远点儿给简宏成打电话。
“本来不想拿这事烦你……”
“尽管烦,欢迎烦。”简宏成不知,还笑着打趣。
“陈昕儿下午去医院初步诊断是抑郁症。回到家里不知怎么砍了自己大腿一刀,现在田景野和她爸妈一起背她去医院……”
“小地瓜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小地瓜……”
“小地瓜吓着了,抱着我儿子不放,一直哭。你要不要声音出现一下。你要是出现就得考虑……”
“我跟他说话,我跟他说话。”
宁宥拿手机回去打开免提,“小地瓜,爸爸跟你说话。”
简宏成才喊一声“小地瓜”,小地瓜就哭得更厉害,在郝聿怀怀里双脚乱蹬,扑到拿手机的宁宥怀里。但宁宥看得出,原来小地瓜一直是惊恐地圆睁这双眼哭,现在是闭上眼睛委屈地哭,不一样了。她便也坐进后座,听简宏成透过手机安抚小地瓜。一边温柔抚摸小地瓜,让他安心。
旁边宝宝坐在儿童安全椅里鄙视着小地瓜,拿脚打着拍子大声开唱做了小学生才会唱的少先队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非常铿锵有力,嘹亮骄傲。郝聿怀真是笑死了。
简宏成对着大人能巧舌如簧,对着孩子只会说“别哭,听爸爸说”,说了半天还是这句话,但对小地瓜有靶向疗效,小地瓜终于慢慢地停止哭泣。
简宏成趁机对宁宥道:“这样下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