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仪没说话,一直皱眉看着简敏敏,身子偷偷挪到哥哥身后去了,不敢接近这样子的简敏敏。
简敏敏被判坐牢,很好的律师又不肯再替她打官司,她本来就心浮气躁像个火药桶,见女儿这样子躲她,她气得想骂又不敢,看向女儿的眼神却暴露了凶相。张至清也看见了,挺身拦住妹妹面前,“妈,你想干嘛?不要吓到至仪。”
简宏成这边只听到那边一团噪杂,心说疯了。抬眼向外一看,奇道:“是不是去法院的路,这么熟悉?”
宁宥道:“送你回去救火。”
简宏成想说老子懒得管了,可最终只能哼唧了一声。
车到法院停车场,简宏成却是偷偷伸脑袋向宁宥右脸吻了下去。“我爱你”,他的唇流连了一小会儿,鼻端带着宁宥的芳香,才起身离开下车。
里面的宁宥愣住了,她直着脖子斜睨着已经出去的简宏成,眼圈一红又是想哭,但随即大声自言自语:“不许软弱,还有大堆破事等着你。”她咬紧嘴唇扭转方向盘出去,一路只能不断叮嘱自己不许软弱,省得眼角一斜,眼泪倾泻而下。
简敏敏连忙压住怒火,对孩子们道:“你们别怕,虎毒不食子,我只是心烦。一年半啊……”但简敏敏发现孩子们都不听她说话,忽然手拉手一起跑向法院门外。她忙转身追去,“回来啊,别跑。我不会……”随即她看清孩子们是跑向刚来的简宏成。她立刻拉下了脸,大步走过去。令她很是没脸的是,孩子们又躲到简宏成身后,犹如他们刚从澳洲回来。
张至仪站在简宏成后面担心地道:“舅舅,妈妈好像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我真的相信她伤害人是故意的,不是过失。她什么都做得出来,说得出来。”
简宏成道:“因为你们在身边,她已经软化很多了。但遇到法庭陈述这种生死攸关的场合,她还是暴露。她试图解除宁恕的肆无忌惮对法官的不良影响,也试图骗取法官的同情,但律师说,法官见过的诡术多了,休庭回去一想,大怒。律师因此也不开心,这么小案子没办成,毁了他的英名。”
简敏敏都听见,但她警惕地看着简宏成道:“我判刑,你笑眯眯是不是很开心?”
简宏成道:“有吗?至清至仪,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我是为你们回来。”
张至清道:“谢谢舅舅。我想先回去拿我和妹妹的行李,搬到宾馆去住,然后想……”
简敏敏大叫:“至清,妈妈道歉。妈妈向崔家那个大女儿道歉,行吗?是真的道歉。”
但两个孩子虽然没反驳,两眼都是不信。刚才简敏敏对着电话那端的简宏成穷凶极恶,诬陷栽赃,不识好歹,毁了他们心中的信任。至清紧张地对简宏成道:“我和妹妹想单独和你讨论往后的事。拜托你帮忙一些事。”
简宏成看向几近绝望的简敏敏,道:“先一起回家。”
张至仪恐惧地喊:“不,不坐一辆车,万一她也抢方向盘怎么办。”
简敏敏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我要坐牢了啊,我要坐一年半,你们谁可怜可怜我?我儿子女儿都不可怜我吗?你们没人可怜我吗?简宏成,你替我找律师啊,要上诉,要快,花多少钱都可以,我不要坐牢。”
没人理她。简宏成开车载着张至清张至仪走了,去简敏敏别墅收拾行李。
张至清此时也忍不住哭了,“舅舅,我们该怎么办?爸爸卷款潜逃都不管我们,妈妈坏得没法接近,我们现在还不如孤儿。”
张至仪说得更明确,“舅舅,我们这几天调查下来你说留给爸爸的那些产业都是真的,你没骗我们,是姑姑骗我们。还有你给妈妈做的事也都是真的,你从不骗我们。我现在谁都不敢信了,我只敢相信你,你替我们出主意吧。”
简宏成道:“我看这样。至清留下停学一年,处理你爸妈的官司,同时我协助你从你姑姑手里把你爸的那些资产拿回来。拿回资产这事如果你不在,官司不好打。至仪回澳大利亚读书,至清陪过去一趟,也给你自己办好停学一年的手续。我找个移民过去的可靠朋友看管至仪。你们的生活费不用愁,你爸的资产拿回来之前我贴,拿回来之后够养活你们一辈子了。如果你们赞同呢,现在就收拾行李尽快去澳大利亚,我那边也找好朋友接应。订票什么的,反正至清你会解决。怎么样?糟糕,开到哪条路上了?”
至清侧身几乎是靠着驾驶座,至仪抱着驾驶座的头枕,两人都是简宏成说什么,他们点头应什么。简宏成开错路,他们也说好的好的。反而都笑了出来——
宁宥与检察员约下午时间,结果检察员建议她不如立刻过来解决。宁宥到检察院时看看时间,她不知这边机关的中饭时间如何,但既然约了就得按时履约,宁宥便赶紧爬到副驾驶座拉下化妆镜,收拾一下妆容。粉饼按到右侧脸部的时候,宁宥不禁停顿了下来,她恍惚在小小的镜子中看到那一年那一天坐在简宏成的摩托后面,简宏成猛然回头,两人头盔相擦而过,宁宥犹记当时隔着透明面罩与简宏成近在咫尺的对视时,那种惊心动魄。
宁宥的手在右脸停留了许久,才嘴角噙笑下了车。
阳光很灿烂,似乎不怎么毒辣。
宁宥打开手机,将宁恕满地打滚的录像找出来,放到检察员面前。“我妈告诉这段录像的背景是宁恕在公寓里摔东西,物业来查,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后,他就变成这样子。”
检察员看完一遍,再看第二遍,看的时候道:“这好像不是有意撒泼打滚。”
宁宥道:“是,我妈当时赶去看到这场景。我妈非常焦虑,不顾年事已高,大清早不要命地开车到上海找我,跟我说这件事。她非常惊恐,听她一说,我也惊恐之极,我们都想到把自己活成一个悲剧,把全家也拖入悲剧的我爸。就录像那天之后,我妈一直生活在惊恐里,战战兢兢地跟在宁恕身后惊恐,唯恐宁恕我爸的重蹈覆辙,前不久心力交瘁去世。宁恕却行事越来越向我爸。直到他被你们拘传这天的早晨,把家砸了个稀巴烂,还分别跟楼上楼下邻居吵了一架。我调照片给你。我昨天原本想趁回老家一趟,把我妈的家收拾收拾,却没法进门落脚,家里像龙卷风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