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他嚷叫着。“逮住他!抓住他!”
基留哈扬声大笑,痛快得很,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跟原先在陆地上一样惊愕,发楞,仿佛有人偷偷溜到他背后,拿斧背打了他的脑袋似的。叶果鲁希卡也脱掉衣服,可是并没有走下河岸的高坡,却一阵风似地往前猛跑几步,飞下去,离水面有一俄丈半高。他的身体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落进水里,沉得很深,可是没有碰到底。有一股不知什么力量使他感到又凉快又舒服,把他托起来,送回水面上来了。他钻出水面,喷鼻子,吹水泡,睁开眼睛。可是太阳正巧映在贴近他脸的水面上。先是耀眼的光点,随后是彩虹和黑斑,照进了他的眼睛。他赶紧又沉进水里,在水里睁开眼睛,看见一
片迷茫的绿色,就跟月夜的天空一样。原先那股力量又不让他沉到水底,不让他待在凉爽里,却把他托上水面来。他钻出水面,深深呼一口气,不但胸膛里觉得畅快清新,就连肚子里也感觉到了。然后,为了要尽情享受河水,他就让自己随意玩各种花样:仰面躺在水面上,享享福,拍拍水,翻个跟头,然后背朝上游,侧着身子游,仰面游,立着游,总之随自己高兴,游累了为止。对岸长着茂密的芦苇,河岸让太阳涂上一层金光,芦花象美丽的穗子似的低垂到水面上。有一个地方,芦苇在颤动,芦花点头,传来水的拍溅声,原来司乔普卡和基留哈在那儿“抓”虾呢。
“虾!瞧,哥儿们,虾!”基留哈得意地叫道,果然捞出一只虾来。
叶果鲁希卡游到芦苇那儿,沉进水里,开始在芦苇根的周围摸索。他在又稀又粘的淤泥里找来找去,摸到一个尖尖的、手碰上去不舒服的东西,也许真的就是一只虾。可是这当儿不知谁抓住他的后腿,把他拉到水面上去了。叶果鲁希卡让水呛得喘不过气来,咳嗽着,睁开眼睛,看见面前是捣蛋鬼迪莫夫那张水淋淋的、笑嘻嘻的脸。这个捣蛋鬼正在喘气,从他的眼神看来,他打算把这玩笑再开下去。他一手拉紧叶果鲁希卡的腿,已经抬起另一只手要掐他的脖子了;叶果鲁希卡又讨厌又害怕,仿佛不愿意他碰到自己,又害怕那大力士会淹死他,就挣脱他的手说:“傻瓜!我要给你一个嘴巴!”
他觉得这还不够表现他的痛恨,想了一想,又说:“坏蛋!狗崽子!”
可是迪莫夫却满不在乎,已经不再答理叶果鲁希卡,游着水去找基留哈了,嘴里嚷着:“哈—哈—哈!咱们来捉鱼吧!伙计,捉鱼吧!”
“行啊,”基留哈同意道。“这儿一定有很多鱼。……”“司乔普卡,跑到村子里去,向庄稼人借个网子来!”
“他们不肯给的!”
“他们肯的!你央求他们好了!跟他们说,看在上帝份上,求他们借给我们,因为我们跟朝山进香的人差不多啊。”
“这是实在的!”
司乔普卡就爬出水来,赶快穿上衣服,帽子也没戴,肥肥的裤腿一扇一扇的,跑到村子那边去了。叶果鲁希卡自从跟迪莫夫起了冲突以后,就觉得水失去了一切魅力。他走出水来,开始穿衣服。潘捷列和瓦夏坐在高陡的河岸上,垂下双腿,瞧着游泳的人。叶美里扬光着身子站在岸边水里,水齐膝头。他一只手拉着草,深怕摔下去,另一只手摩挲自己的身子。他那瘦削的肩胛骨,加上眼睛底下的疙瘩和他弯着腰、分明怕水的样子,使他显得滑稽可笑。他面容认真,严厉。他生气地瞧着水,好象打算把水痛骂一顿,因为以前顿涅茨河水使他受了凉,倒了嗓。
“你为什么不游泳?”叶果鲁希卡问瓦夏。
“哦,不为什么。……我不喜欢游泳,……”瓦夏回答。
“你的下巴怎么会肿的?”
“有病。……我从前在火柴厂做过工,少爷。……大夫说,我的下巴就因为这个缘故才肿的。那儿的空气于人的身体有害。除了我以外,还有三个伙伴的下巴也肿了,其中有一个的下巴完全腐烂了。”
司乔普卡不久就拿着网子回来了。迪莫夫和基留哈在水里泡了许久,身上开始现出淡紫色,嗓子发哑,可是他们还是热心地捉鱼。他们先到芦苇旁边一个水深的地方去捉。那儿的河水齐到迪莫夫的脖子,淹及矮小的基留哈的脑袋。基留哈嘴里呛进水去,吹出水泡。迪莫夫被带刺的芦苇绊了一 下,摔下去,缠在网子里。两个人在水里胡乱挣扎,闹出一 片响声。他们打鱼的结果只是胡闹一场罢了。
“水深得很,”基留哈哑着嗓子说。“什么也捉不着!”
“别拉呀,你这鬼东西!”迪莫夫嚷着,极力要把网撒在合适的地方。“用手抓紧!”
“在这儿你们什么也捉不着,”潘捷列在岸上对他们嚷道。
“你们反而把鱼吓跑了,笨蛋!悄悄往左边去!那边水浅一点!”
有一回 ,一条大鱼在网子上面一闪;他们全都啊的叫了一声,迪莫夫用拳头朝着那条鱼溜去的地方打了一拳,他的脸现出澳丧的神情。
“唉!”潘捷列叫道,顿一顿脚。“你们放跑了一条鲈鱼!
它跑了!”
迪莫夫和基留哈悄悄往左边移去,渐渐摸索到一个水比较浅的地方,在那儿认真地打起鱼来。他们离开货车已经大约有三百步远;可以看见他们一声不响,轻轻地迈腿,极力往水深处和靠近芦苇的地方走去,撒出鱼网,他们为了吓唬鱼,把它赶进网里去,就用拳头打水,把芦苇弄得沙沙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