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中有小有大,岂非就是白珍珠和冯捕头。
黎斯微松一口气,也顺着水涧往下游寻找。走一会儿看看足迹,再往前走一段,再看看足迹,如此反反复复下行了七八里地,再看不见任何足迹。
水涧至此变得平缓,左右都是大片楹树密林,树叶繁茂呈羽翎状。一阵山风袭过,银波翻浪,同时也吹得数不清的楹树叶簌簌作响,宛如空谷魅音。黎斯却留神到在纷纷绿影中恍似有一道暗暗的斑驳黄色,就在靠左的楹树林里,黎斯略微停顿走进了楹树林。
时而有风呼啸而过,引得整座林地簌簌不停,黎斯耳中也嗡鸣不绝,一双眸子牢牢盯紧斑驳黄色的所在。大约走了一刻钟,一座陈年阑黄的竹楼悄然出现在前方空地。
竹楼无门,入口黑黝黝仿佛颇深。外面日光也暗淡下去,黎斯火折子等物都交给了冯捕头,此时只能冒黑往里摸走。竹楼廊深屋少,只有小小三四间陋室,黎斯逐一探完都没白、冯踪影。
只剩下了最后一间竹室。黎斯目已习惯了黑暗,往内一瞧竟发现了一个竹枕头,一条厚被,无疑有人在这儿住过。谁呢?—张脸在黎斯脑海里闪过,还没等他思量完,倏然“嘶嘶嗖嗖”嘲哳异响传遍竹室。摆在地上的棉被自个儿飞起,朝黎斯兜面罩下!
黎斯早就心存警觉,不等棉被飞下,长剑在半空一连甩出五六朵碗口大剑花将棉被碎成漫天棉絮!事未更完,一条五彩斑斓的巨影陡然从绵中穿透,直扑黎斯面门。黎斯一式金龙入海,身子直挺挺往后倒去,手里长剑朝回一撩将五彩斑斓巨影拦腰斩断。那东西在地上犹做挣扎,左突右进,好一会儿才没动静了。
黎斯细看却是好大一条五颜六色的三角头毒蛇,长六尺宽两尺,蛇口涎液盈满,再晚一些毒液就有可能喷溅到黎斯脸上,真个惊险无比。
竹室异响也是毒蛇所发出。
从最后竹室出来,拐个弯廊子到了尽头。尽头外一片幽静的庭院,落满了黄绿残叶,院内深处平地突成一个黄土包,仿佛是一个坟冢。黎斯先辨周身无人才走到庭院深处,那方黄土包果然是一个坟冢。坟前插着一个窄拳宽的木牌,上面有几个模糊的字迹。
黎斯蹲下身看清楚字迹。木牌所书——义父唐卫之墓。
“唐卫?”黎斯喃喃低念一遍。突觉哪里不对劲,黎斯猛然怒睁双目,刚欲回退却惊睹黄土包凭空乍裂——一道黑影从坟内冲出,伴随鬼哭神嚎的惊天一刀!这一刀不仅快准狠,更出其不意,猝不及防。更最可怕的是这一刀充满了令天地变色,草木动容的无尽杀意,不见血不还!
但黎斯却没死,只因他是鬼见愁的黎斯。
就当惊天一刀斫取胸膛的瞬间,黎斯先一步朝左内斡转,避开了胸膛要害。但犀利刀光剥透了黎斯肋下,血肉脱落一大块并染红青袍。但总归命还在,这就够了。
黑影掣刀斜指大地。他身着黑衫,跟白珍珠一样脸上挂着黑沉沉的面纱,阴鸷冰冷的目光藏在纱后,桀桀鬼笑道:“哼,竟然没死。”
“侥幸。”黎斯针锋相对地哂笑,“我也只不过比胡海、刘凤儿、黄刚、蒋泽水等任人鱼肉的要略强一些,你觉得呢?”
黑衫人一愣,继而煞气凛然地说:“哈哈哈!你觉得你比他们强,我看却未必。”话落,刀光划破暗色天幕,再取黎斯项上人头。
黎斯喝一声:“来得好!”
黎斯剑拔“银蛇环舞”绕转刀锋突点咽喉。黑衫人沉刀靠剑,令其不得前进半寸,回首一招“犀牛奔原”把黎斯周身丈许一并罩在刀光之内,伺机收缩欲将黎斯困死圈内。
黎斯何尝看不透对方心机,待刀光缩至半丈,黑衫人眼见大功告成心浮气躁之际猛抖七七八八十五朵银光剑花,朵朵凌厉,招招藏杀,硬生生逼退黑衫人的刀光。黎斯刚舒一口气,对手却又如鲶鱼般黏上来。
黑衫人心智颇坚,错失良机后非但没气馁,反而戒浮戒躁越发沉稳了。其刀法大开大阖刚猛无俦,同轻盈灵气的黎斯长剑难分轩轾。庭院内只见刀光剑影,林风呼啸卷起落叶无数,犹如漫天飞黄里的夭矫双龙。
时间一久黎斯肋下伤口未愈乃吃了暗亏。渐渐地剑势来回,转转腾挪皆落下风,黎斯脸色也愈发惨白。黑衫人瞅准了机会,刀刀全往黎斯肋下招呼,可谓阴毒之极。
黎斯暗忖:如此等到力竭必然一败涂地,只得拼个两败俱伤让敌人无所适从了!暗定主意,黎斯勉强格远钢刀,转身嗖一下窜入竹楼内,眨眼没入最后那间竹室里。
“不过尔尔,看你往哪里逃!”黑衫人身如飞鸢追进竹楼,其也加了小心,刚半露脸身但见一团物影直愣愣扑飞过来。黑衫人钢刀一横把来物一劈为二,落地一瞧却是竹枕头。
黎斯见黑衫人斫落竹枕,猝然从藏身的室顶猛冲而下。长剑施展八卦剑法里的“粘”字诀粘住黑衫人刀身,暗中将内力贯注长剑,运行至钢刀。内力外放瞬时把刀剑齐齐震碎,连带着黎斯和黑衫人也被滂湃内力震飞。
黎斯一招得手从竹楼走出。庭院里的黑衫人正望着刀柄发呆,抬头看了看黎斯,阴沉道:“好手段。你果然比胡、黄之流强太多了,可以说是我平生第一对手。”
黎斯扔掉剑柄,倏然伸了伸腰:“刀剑俱毁,你我也都累了。既然暂时无法打下去,咱们不如来聊一聊。”
黑衫人抓牢刀柄,没有丢弃。但回应黎斯说:“要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