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戒卖七万多,乍看不便宜,但那只是标价,有很大水分。如果当作赃物出手,还要再打折扣,能收到一万块钱算不错。
同样,二手丰田锐志销赃的话,也是一两万的价格。
我的钱包中只有两千多现金,银行卡的钱外人取不出来。
这显然不是一桩合算的买卖,花老大力气做局,最多骗到三万块钱,还要跟金店的同伙分。
其中必定有蹊跷。假桑棉棉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此外还有一个猜不大透的问题,假桑棉棉给我刷的信用卡到底是谁的?虽然收银员通常不会仔细核对签名,但毕竟结算时要写“桑棉棉”三个字,假桑棉棉就不怕露馅吗?
我有强烈的预感,那张信用卡属于真桑棉棉,不知为何落到了假桑棉棉手中,包括密码在内。
“小哥,过年没回老家?你在哪个厂子上班,看着面生。”
便利店老板大概闲得无聊,主动找我搭腔。她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婶,胖胖的,慈眉善目,凭本侦探多年来走南闯北的识人经验,多半是个喜欢家长里短的碎嘴子。
我心头燃起了希望,回报以友善笑容:“我不在这里工作,刚从外地过来。”
“出差吗?现在都放假了。”
我欲言又止,咬紧牙关,流露出一丝痛苦表情。然后沉默着,盯视桌面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估计大婶的胃口被吊足,我才拿起奶茶,走到柜台边。
“我来找女朋友。”我用低沉的、悲伤的声音说道。
大婶兴趣盎然:“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打工?说不定我认识,好多人经常来店里买东西。”
“桑棉棉,金城首饰厂。”
大婶惊讶地张大嘴:“她……她……”
“她去世了。”
大婶直愣愣看着我,有些不相信:“你是她的男朋友?前些天她父母来厂里办后事,没见着你……”
“桑棉棉的父母不同意我俩处对象,所以我不能跟着来。我在广东打工,突然跟她联系不上,后来回家过年,才知道死讯。我去桑家问,他们不肯说,还把我大骂一顿。我想来想去在家里呆不住,连春节也顾不上过,赶来南山市。我总觉得棉棉没有死,还活着……阿姨,您知道是她是怎么死的吗,能不能跟我说说?”
我的手紧按在柜台上,眼角湿润语声哽咽,以四十五度角俯视大婶,脸上写满了明媚的忧伤。
8
桑棉棉是金城首饰厂的技术员,负责电镀车间的工艺流程,每天检查质量,化验电镀液浓度,添加原料。她是老员工,在厂里干了三年多,技术过硬,性格稳重,颇受领导器重,与同事相处融洽。
尽管谈不上大美女,桑棉棉的容貌也算耐看,不乏追求者。要知道,工业园里充满了饥渴的青年男女,平时工作累没什么娱乐,除了上网就是瞎胡搞。然而桑棉棉与众不同,始终独来独往,令人费解。有被拒绝的追求者在背后酸溜溜吐槽,说她眼眶太高。
起先桑棉棉住在厂里的单身宿舍,直到一年多前,突然搬到园区外的小镇租房子。有免费的住处不要,每个月额外付出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上下班要坐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如此怪异的举动,答案只能有一个——与男人同居。至于是正经谈恋爱还是被有钱大款包养,不得而知。鉴于桑棉棉对同龄男生的一贯高冷,人们都相信是后者。
两个多月前连续三天,桑棉棉没到工厂上班,打电话也始终不接。工厂方面不放心,找到当地派出所和房东,一起打开出租房的门,进去查看。结果发现,桑棉棉死在床上。
据公安技术部门鉴定,女孩是氰化物中毒身亡,毒药下在一锅羊肉汤中。现场未发现外人闯入的迹象,尸体上也没有任何外伤,因此判定为自杀。
另一个支持自杀的理由是,致死毒药氰化金钾,是首饰厂生产用的电镀液,桑棉棉作为技术员可轻易拿取。相反,行业外的普通人很难搞到手。而工厂内部有机会接触氰化金钾溶液的同事,经查证,当桑棉棉中毒时都在上班,没有作案的机会。
桑棉棉的父母接到消息后从老家赶来,对警方的调查结论提出异议。他们说,女儿一向乐观,对未来充满希望,不可能自杀;死前几天,她还打电话问家里过年需要些什么,好从南山市买了带回去。桑棉棉的同事和朋友也证实,女孩平时话不多,但性格和善可亲,大方开朗,不像会自杀的。
另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疑点,桑家父母拿到女儿的遗物后,发现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所有信息被清空。警方解释说,许多人自杀前会销毁记载有个人隐私的资料,比如信件日记之类,属于正常现象。
这个解释难以服人,因为桑棉棉的父亲曾拿着手机到电脑城做数据恢复,技术人员表示,存储卡被多次覆写和格式化,已无法读出原先的内容。且不说一个女孩子是否懂技术,身为临死之人,恐怕也没闲心一遍遍清理手机吧。
桑家父母不依不饶,要求首饰厂和园区派出所给说法,那段日子,工业园的工人们每天都能看到他们在厂门口举着“还我女儿,血债血偿”的牌子。
为了平息事端,金城首饰厂软硬兼施,一方面拿出十万块钱赔偿,另一方面请黑社会出马吓唬。桑棉棉的父母身在异乡,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得忍气吞声,收下钱离开南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