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周一
马修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咖啡,他拿着这杯咖啡来到了书房,在一张书桌边坐下。书桌上早就准备好了纸和笔。他喝了口咖啡,望向窗外的高架桥,正值早班高峰期,通往高速公路的入口堵成一片。马修将眼神收了回来,他放下杯子,拉开左手边的第一格抽屉看了眼,里面有把手枪。一时间,他大脑充血,有些晕眩,赶紧关上抽屉,准备写信。
陆烧云在周一下午三点时发现了马修的尸体。
马修是一所语言学校的老师,住在陆烧云隔壁。两人在公共过道上打过好几次照面,陆烧云对马修的印象不赖,他人很和善,见到谁都是满面微笑,有时搭电梯时遇到,两人会聊上几句。除了教新移民英文之外,马修还是个作家,说起他的创作时总是很腼腆。他最近开始为一家小说杂志供稿,杜伦是负责他稿件的编辑。
这天下午,陆烧云约了牙医,请了半天假,看完牙后直接回了家。到了家门口他看到一个青年男子紧张兮兮地站在马修门口,一边拿着手机说着:“我也不知道……是的,没错,所以我来找他了,我现在就在他家门口,不,不是十六街那儿的家,那里没人,我现在在公寓楼里,等等,他的邻居回来了,我问问他。”
说着青年挂掉了电话,转身冲陆烧云打了个招呼,递上自己的名片,声称自己是马修的责任编辑,询问陆烧云最近有没有见到过马修。他正着急打听他的下落。马修的截稿日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了。
陆烧云扫了眼名片,《动向》杂志社编辑,杂志社位于千里之外的N市。
“大概一个星期之前见过,他脸色不怎么好,才从一个葬礼上回来,”陆烧云说道,细想之下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他和马修的作息时间重叠,平时出门三不五时就会碰到,可近一个星期他都没见过马修了,他看着杜伦,问道,“你特意从N市过来的?”
杜伦面色焦虑,说道:“是的,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他,先去了他之前给我的十六街的地址,但是那儿根本没住人,是个荒宅,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工作的语言学校,他们说他上个星期辞职了,给了我这里的地址。”他说完又立即补充,“他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的状态,还有他留下的座机号码,根本没人接。”
“或许他参加完葬礼,心情不好,出门散心去了。”
杜伦瞪大了眼睛:“可他以前从没拖过稿啊!是他家人的葬礼吗?”
这陆烧云就不知道了,他只是上个周日在公寓楼外见到了神情恍惚,穿着一身黑西装,站在垃圾桶边上抽烟的马修,上前和他搭了几句话。
杜伦这时又走回到了马修门前,开始敲门,呼喊道:“马修,是我,你还好吗?我们先不谈稿件的事了,你要是在家的话,我们不妨出去走走?”
陆烧云耸了下肩,作家逃避追稿编辑的事他可不想掺和,他正打算开门回家时,杜伦又从他后面冒了出来,拍了下他的肩,问道:“请问从你这里能爬去马修家的阳台吗?”
陆烧云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他或许真的只是在逃避截稿日……你确定要从我的阳台爬去他的阳台,这儿可是二十三层,可不是开玩笑的,难道就没别的作者能补上他的缺了?”
杜伦打了个手势,说:“是他自己的短篇小说集的截稿日。”
那还真是非他不可了。
陆烧云想了想,把杜伦带到了自己的阳台上,两户人家的阳台离得很近,要是忽略他们正位于二十三层的高楼这一点的话,只要有两条足够强壮的手臂,就已经事半功倍了。杜伦脱下西服外套,他的身材瘦削,阳台上的风稍微大些,就能把他吹得摇摇欲坠,不过他胆子却很大,手已经攀上了栏杆。陆烧云这时拉住了他,一来他不想因为坠楼案上新闻,二来他眼下对这个执著追稿的编辑生出了些肃然起敬的念头来了。
他替杜伦爬到了马修的阳台上,这活儿对他这个前警探自然不在话下。他在阳台上站稳,冲杜伦比了个OK的手势,杜伦高声问他:“怎么样,看得到他人在家吗?”
陆烧云忙往屋里望去,马修确实在家,他就瘫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双手自然、松弛地垂在椅边,双腿往前打开,一杆左轮手枪掉在书桌下的地毯上。不远处的地板上还能看到些红红白白的痕迹。
陆烧云又看向杜伦,他对文学了解不多,但马修绝不会是第一个死在自己家中的作家。
陆烧云报了警。警察迅速赶到,来到现场的人里有陆烧云从前在警局的熟人乔治,不过自从陆烧云跑去一家侦探事务所打工后两人就再没联系过了,这会儿在犯罪现场见到,乔治哭笑不得地过来给陆烧云开了阳台的门——阳台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
他问道:“你在这儿的阳台上干什么?可还没到清洗玻璃窗的时候。”
陆烧云把前因后果和他交代了,指着已经得知了马修的死讯,坐在他家阳台上失魂落魄的杜伦说道:“就是他,那个编辑。”
乔治将杜伦请了过来,杜伦明显不能接受马修的意外过世,他的脸色苍白,站在书房入口处,直直看着陆烧云,低声说道:“他是个非常受欢迎的作者……”
陆烧云上前拍了拍他,杜伦的手机这时响了,他一个哆嗦,转身去外面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