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说《泰坦尼克号》,是从妈妈的口中,而妈妈的记忆来自千禧年初,她的大女儿唱的一曲《My heart will go on》,她说她一直听不懂那首歌,但她觉得十分动人。席琳迪翁轻柔的歌声从此印入我心。十几年来我虽不曾看过电影,却对其主题曲耳熟能详。在今天之前,它是悠扬的,是美的,却并无生机,这是我对《泰坦尼克号》的初印象。
杰克和露丝的爱情如同罗密欧与朱丽叶一般近乎家喻户晓,我想这也是《泰坦尼克号》最深入人心的部分。至死相随的初心,浪漫的叛逃,夹缝中滋生的爱情在金黄的天地间鸥鸟般自由飞翔。紧握的双手托住彼此的心跳,纸笔摩擦的沙沙声响,将爱人的肖像沉默地挽入呼吸和眼眸。杰克是赢得船票和美人心的穷光蛋,他一无所有,没有参加晚宴的西装,没有与贵族与商人们交谈的资本,甚至没有一件大衣裹住爱人寒冷的身躯。他有的仅仅只是他的一双手脚和一颗心,行走万里,画遍人情,他能看穿所有人,却始终拥有一颗柔软的心。我想他望见露丝的第一眼,并不同旁边嬉笑的伙伴一样,只看见露丝美貌的外表与头等舱的显赫身份。画家敏锐的直觉促使他寻找美,接近美,却并不止于此。他在了解她的美丽之前,就已经先被其征服了,有着如同殉道者抱月而死般的觉悟。
露丝,她给我第一眼的感觉,如一枝柔弱的莬丝子。温柔与涵养是她尊贵的身份交予她待人处事的枷锁,温驯地挽着未婚夫的手臂,浅笑却沉默地与贵族夫人们同处。在她的身边,没有人关心莫奈与弗洛伊德,似乎也没有人想了解真正的她。在船栏的外围,她悲痛地望着深蓝的海面。她的敏感使她深知自己的无力并为其所苦。自杀的人,被自己逼死或者被生活逼死,她是衣食无忧的富家小姐,能真正毁灭她的只有她自己。在生死间犹豫不决的她因为被一个毛头小子打搅而恼羞成怒,那是在电影中她第一次大肆地释放自己的情绪,我想也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她好像走入了另一番天地,那里有吵闹却欢快的舞步,劣质酒滑过喉管的刺辣与眩晕。眼前的男人不关注她在饭前是否把手巾铺在腿上,搂住但不在乎她是否用束腰系紧的腰肢。他给不了她美丽昂贵的钻石,但他会告诉她他的第一幅画啊只卖了一毛钱,他没办法买下一张逃生的船票,却愿意将生还的机会双手奉上。“把手给我”,可她把心也交了出去。一给就给了一生,那个人也用尽全力,牵了她一辈子。
关于卡尔,我想说的也有很多,他并不是个讨喜的角色,他是先来的,却是这段感情中的第三者。他对露丝也有爱,但我想那是商人的爱。他要求感情必须如同金钱往来般公平精准,他会延续露丝和她的家族原有的物质基础,但要求露丝也必须依附着他,即便她并不甘愿永远只做他的莬丝子。他并不想了解露丝对莫奈的热爱,但他依然会花重金为她买下画作,他为她戴上的海洋之心,是他并不愿意流露的歉意和卑微。他想用那昂贵的心换露丝的喜爱,奈何却给不了露丝想要的那颗心。他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在船沉的时候便抛下他登船的船票,他哄骗露丝活下去时不惜先放下心中对杰克的仇恨。虚与委蛇或许能在商战与官场上赢得胜利,在感情中却会永远输给真诚。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失败了两次,第一次他输掉了他的两件宝物,第二次他输掉了自己的生命。
海洋最后迎来了它丢失的心,倚在扶手上瞧着钟的男人,也终于在午夜钟声敲响前等到了他穿着水晶鞋的公主。
在哭嚎与尖叫中,有平静流淌的琴声。在刺骨冰冷的海水里,有伫立的人们,等待着妇女儿童先行上船,聆听牧师最后的祈祷。有人一生里开了两枪,一枪为了生命而夺走生命,一枪在道德中终结自己。有人在生命的尽头仍然吹响哨音,试图安抚煎熬的心灵。为了光荣退休的船长抚摸着船舵等待海水灭顶,收下贿赂的船员最终把钱扔在脚底。在这首沉没的巨轮上,生命带有尊严地逝去。而当一切喧嚣平静于阴影之下,也会有人带着勇气和爱,继续在阳光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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