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许皇后被废,班侄仔供养束宫,进侍者李平为婕妤,而赵飞燕为皇后,班伯于是称病。时间长了,皇上出宫去探望班伯,班伯非常惶恐,起身上朝供事。
自从大将军王凤去世后,富平侯张放、定陵侯淳于长等开始受到宠幸,如果皇帝微服出行,则同坐一辆车一起握着马的缰绳;入侍宫中,则设宴饮酒,与赵飞燕、李平等和侍中一起狂饮,大声谈笑。当时他们乘坐的车帐中放着张有画的屏风,上面画的是商纣醉靠妲己通宵寻欢图。皇上因为班伯刚被起用,所以非常敬重他,因此回过头来指着画问班伯:“商纣无道,能到这个地步吗?”班伯回答说:“《尚书》上说‘于是听用妇人的言语’,哪裹有在朝廷上放纵这样的行为呢?所谓众恶归之,没有比这更过分的了。”皇上说:“如果不是这样,这张图画告诫的又是什么?”班伯回答道:“商纣‘沉湎于酒,,是微子离他而去的原因; ‘式号式呼’,是《大雅》之所以流连的。《诗经》、《尚书》所诫止的淫乱,。其本源都在于酒。”皇上长叹一口气说:“我很久没有见到班生了,今天又一次听到了正直的话!”张放等人很不高兴,过了一会儿便藉上厕所为名趁机出宫。当时长信宫中的庭林表派人前来,看到听到了这些情况。
后来皇上去束宫朝见太后,太后哭泣着说:“皇上近日面容削瘦,脸色发黑。班侍中本来是大将军所推举的,应当对他宠爱有加,使他舆你能够更加亲近,以便更好地辅佐圣上。而应当把富平侯逐出朝廷。”皇上回答道:“是。”车骑将军王音听说之后,暗示丞相御史上书言明富平侯的罪过,皇上于是放逐张放为边都尉。后来皇上又把张放征召入朝,太后给皇上写信说:“以前所讲的尚未奏效,今天富平侯却又入朝,我岂能默然不语?”皇上谢罪道:“请允许我现在执行您的意旨。”当时许商为少府,师丹为光禄勋,皇上于是征引许商、师丹二人为光禄大夫,班伯升迁为水衡都尉,和两位老师一起仟侍中,他们的俸禄均为二千石。皇上每每入束宫朝见太后,班伯经常跟从在后;逢朝中有大事,一起被派往向公卿大臣宣示皇上的意图。皇上也逐渐厌倦游乐宴饮之事,重新学习经书,太后非常高兴。丞相方进又上书,富干侯张放最终被放逐于朝外。逢班伯病故,年方三十八岁,朝廷上下均感同情惋惜。
班脾学识渊博、才智出众,左将军史丹以贤良方正察举班谆,班砖通过应对制策而担任议郎,又升迁为谏大夫、右曹中郎将,与刘向一起典校中秘藏书。班脖常奏校书之事,得以受诏宫于天子面前读书。皇上器重他的才能,把中秘之书的副本赏赐给他。当时书不能出示于群下,即使束平思王以叔父的名誉索求《太史公》、诸子书,大将军仍告诉他说不可以。事见《东平王传》。班脖也是英年早逝,他的儿子叫班嗣,名显当世。
班稚年轻时任黄门郎中常侍,方正刚直洁身自好。成帝晚年,立定陶王为太子,屡次派遣中盾询问近臣们的意见,惟独班稚不敢冒昧作答。哀帝登基之后,贬班稚为西河属国都尉,迁任广平相。
王莽年轻时与班稚兄弟地位相近而且关系友善,如同事奉兄长一样对待班脖,像对待弟弟一样看待班稚。班脖去世后,王莽身穿丧服,送来丰厚的随葬品。平帝即位后,由太后临朝听政,王莽主持朝政,打算通过文教使天下太平,派遣使者分别到各地访查风俗,采集颂歌,但是班稚没有献上什么颂歌。琅邪太守公孙闳在公府大讲灾变,大司空甄丰派遣手下驰骑至两郡劝告官吏百姓衹讲祥瑞而不讲灾害,并上书弹劾公孙闳捏造不祥之事,班稚不讲瑞应,都是妒嫉圣政,均为左道。太后说道:“不宣扬美德,应与大言灾异的人处置不同。并且班健仔贤德,我同情可怜她的家族。”公孙闳单独被投下监狱处死。班稚大为恐惧,上书感恩谢罪,表示愿意归还相印,入朝为延陵园郎,太后允准。享受原有的俸禄度过一生。因此班氏家族在王莽时并不显达,也没有大灾难。
起初,成帝生性宽厚,能够听从直言,所以王音、翟方进等依照法度议论天子的过失,而刘向、杜邺、王章、朱云等人肆意冒犯皇上,因此上白皇帝的老师安昌侯,皇舅大将军诸兄弟以及公卿大夫、后宫外戚史、许等家有宠幸的,没有不被诋毁的。衹有谷永曾经说“建始、河平之际,许家、班家的显贵,倾动前朝,显著四方,赏赐无度,以致内府空虚,你们所受的恩宠已达到了极限,不可能再超过了;但如今后起之家所得到的宠幸,连上天都已无法享受到,比前边提到班、许之氏所受恩宠还要高出十倍。”谷永所言意在讥讽趟氏、李氏,对班家并没有非议。
班稚的儿子是班彪。班彪字叔皮,从小便和其堂兄班嗣一起学习。班氏家有皇上赐给的图书,而且府内财力丰厚,好学之士多从远方而来,父辈的朋友白扬雄以下没有不登门拜访的。
班嗣虽然学习儒学,但他崇尚老庄之学。桓生想借阅他的书籍,班嗣答覆说:“庄子那样的人,绝圣弃智,修炼生命保养真气,清静虚无不追求名利,归万物于自然,衹有师友之间相互影响,而不被世俗力量所役使。在山壑中垂钓,那么天下万物难以干扰他的心志;隐居在一小山之中,则天下万物不能改变他的安乐。不受圣人的束缚,不为人君爵禄所诱惑,放纵自己的躯体放任自己的心志,谈论的人难以给他命名,因此非常宝贵。如今你已经套上了仁义情谊的羁绊,已经系上了声名的缰锁,已经信服了周公、孔子的主张,传扬颜回、闵子骞的精华,已经受拘于世俗教化,又何必言用老、庄之大道而自炫耀?过去有个人到邯郸学人走路,并没有学成,反而忘掉了原来的走法,于是只好爬了回去!担心你也会那样,因此不把书借给你。”班嗣的立身行事发表言论就是这样。
班彪衹对圣人之道才倾尽心力。二十岁时,适逢王莽被减,光武帝在冀州即位。当时隗嚣据有陇西拥众自立,招集英雄俊杰,而公孙述在蜀漠称帝,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势力大的接连州郡,势力小的占据县邑。隗嚣问班彪道: “以前周朝灭亡,战国纷争,天下分裂,几代之后方才安定下来,难道战国之时的纵横之事还会在今El再次出现吗?将会有一个人承受天运代而兴起吗?希望先生能够评论一下。”班彪回答说:“周朝的兴衰与汉代不同。当初周朝设立五等爵位,使各诸侯国各自为政,王室衰微,而各诸侯国曰益强大,所以周朝末年出现了诸侯纷争之事,客观条件决定了这一切。汉代继承秦代的制度,并立郡县,人君有专制的威权,大臣没有成百年基业的权柄,到了成帝时,外戚专权,哀、平二帝短命,皇位三次没有人继承,危机是从上边出现的,而没有危及根基。所以虽然王氏的显贵,危及朝廷,能够窃夺皇位改立国号,但并不能得民心。因此登基之后,天下百姓没有不为汉室衰落而叹息的,十几年间,外扰内忧,各地纷纷揭竿而起,立国号的人遍地皆是,都自称是刘氏后人,未曾商量而语辞相同。如今拥有州城的英雄豪杰,都没有七国世代相承的基业的资本。《诗经。大雅。皇矣》中言:‘伟大的上天,俯视天下赫然甚明,监察众国,求人所定而授之。’如今百姓皆长歌短叹而思念汉朝,民心向汉,已经很清楚了。”隗嚣说: “先生所言周朝、汉朝之形势,甚是,至于仅是见到愚民们习惯了刘氏姓号的缘故,就以为汉室可以复兴,所论则显粗疏!过去秦失政权,刘季起兵于是得到天下,当时百姓又怎会知晓汉室呢!”班彪对隗嚣的言语深有感触,又哀叹他疯狂凶暴的行为难于止息,就着《王命论》来补救时难。那篇文章写道:当年帝尧禅让时说:“舜,天命预定你是统治的继承人。”舜也是按天命把天下挥让给了禹。至于稷、羿,都辅佐唐尧、虞舜,其荣光使四海之民受益,其美德泽及后世不绝,至于商汤、周武,拥有天下。虽然他们所处时代各异,更朝换代的方式不同,但他们都是上应天命下顺民心。因此刘氏上承帝尧之帝统,刘姓氏族世世代代,显名于史书。唐尧为火德,汉王朝也续接为火德,开始起兵于沛县的大泽,神母夜间号哭,以彰显赤帝的符应。就此而言,帝王的国统,一定要有明圣显懿的德行,丰功厚利世代累积的基业,然后精诚通达至于神明之处,流泽施加于百姓身上,所以能为鬼神所佑护,天下百姓都前来归附,从未见过没有一定的根基,功德不被记载,而能够崛起登上皇位的人。世俗之人见到高祖由一介平民兴起,但不能通晓其究竟,以为恰逢乱世,便能够拔剑奋起,游说之士甚至把争夺天I-比作追逐野鹿,运气好、手脚快就可以得到它,不知道帝王之权柄乃是天命,是不可以凭藉璁明武力得到的。可悲呀!这正是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乱臣贼子的原因。像这样,岂衹是昧于天道,而且不懂得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