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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木偶戏

时间:2021-12-29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陆悦 点击:
  “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咚锵……”随着午宴结束,屋厅中央传来了一阵节奏明快的锣鼓声,木偶戏《柳毅传书之花好月圆》正式开演,顿时吸引着众人的眼球。
 
  时光的流转,总有一些值得珍惜的事物随风远去。在物质文化生活极为丰富的今天,我原以为故乡的木偶戏早已尘封在历史的角落。但意想不到的是,不久前,回老家参加一位亲戚的婚礼,我竟意外地听到那熟悉而又久违的“木偶腔”。惊喜之余,我不禁想起过去人人争看木偶戏的难忘情景。
 
  “唱戏咧,谁家要唱戏——”“大事唱,小事唱,唱到人人乐开怀,唱得家家儿满堂,唱到户户金满屋……”逢年过节,或农闲时节,木偶艺人便挑着木偶箱,像货郎一样,走村串户,到了村口,便亮开嗓子叫唱着。那时,文娱活动贫乏,每个村庄都经常回荡着木偶戏的“咚咚锵”锣鼓声,给寂静的山村带来无比欢乐。
 
  故乡木偶戏始于明朝万历年间,已有400多年历史,被国务院列入“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最早是以单人表演形式出现,艺人集吹、拉、弹、唱、打、做于一身,有“一人一台戏”或“扁担戏”之说。演戏时,艺人坐在幕后戏箱上,一手操纵木偶,一手敲打乐器,一边动作一边伴唱,角色均由演出者一人全面操纵。演到开打等重头戏时,艺人则使出浑身解数,两手一面操纵木偶,一面击鼓鸣金,还模仿各人物的不同声调说唱,刹那间台上台下,鼓角齐鸣,杀声震天,尤其是高难度的人物翻滚和跳跃动作,忽上忽下,错落得当,令人拍案叫绝。后经多年发展,木偶戏除单人小班外,又出现了4人中班和8人大班。大班则木偶较多,道具也较多,一般要搭戏台,除表演艺人外,还有拉二胡、敲锣打鼓的乐器手,实行专业化分工,表演水平相对较高。
 
  杖头木偶是木偶戏中主要人物的角色道具,头部通常用坚韧优质的木料雕琢而成,造型精巧、细腻、逼真、传神,同时用鲜亮油漆,采用夸张、变形手法,进行彩绘、装饰;身体部分则是一根能用手抓住的圆形木杆,再披上戏服,就是一个形神兼备、栩栩如生的木偶了。此外,戏服的袖子外还绑着两个木手掌,每个手掌各绑着一根小竹枝。一出木偶戏,多时会有30多个木偶头像,分生、旦、净、丑、武、生、小生等不同的角色。
 
  木偶戏剧目也较多,如《岳云退金兵》《六国大封相》《冼夫人传奇》《桃园三结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秦香莲》等传统经典剧目就不下数百种,所演人物忠奸、善恶分明,内容多取材于神话、民间传说、人物传奇、历史小说、地方掌故等,一出戏长可达100集以上,可演半年或一年之久。唱词则采用七字一句的诗体句式,四句一组,句尾押韵。而唱腔则用方言演唱,俗中见雅,寓意深刻,偶尔还会加入插科打诨的“爆肚戏”(即兴的道白或唱词),更令人捧腹大笑。
 
  我是看着木偶戏长大的。当时,我们村里就有一个木偶戏班,已传承数代,远近闻名。当家艺人张师傅曾当过小学、中学民办教师,也曾是公社文工团当家演员。那时,虽然木偶戏班遍布城乡,但我更喜欢看张师傅的演出,是他的忠实“粉丝”之一。他的“唱偶”和“弄偶”水平堪称一流,深受乡亲们喜爱,大都是排着队请他演戏。每年农闲时节,生产队里就会请他到晒谷场上连演10多天的木偶戏。星光下、月光里,乡亲们携老带幼,暂且放下一天的辛劳,赶去晒谷场看戏。那热热闹闹的情景,我至今依然历历在目,也成了当时乡村的一大奇观。
 
  儿时,我最喜欢看张师傅演出的木偶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不管他到村里村外演出,只要知道就会捧场,甚至晚上自习课,也常“偷鸡”去观看。尽管几十年过去了,但孙悟空那跃马行空、舞动金篐棒将白骨精打回原形的情景,我依然记忆犹新。但见孙悟空时而打着筋斗,时而怒目而视,时而口中念念有词,每一个动作潇洒漂亮,且与抑扬顿挫、委婉动听的唱词、唱腔、鼓点配合得天衣无逢,简直把孙悟空的机警形象演得出神入化,活灵活现,惟妙惟肖,让人过目难忘。看过木偶戏的人都知道,眼、口、舌、鼻可活动,开合扇子、穿衣、斟酒、舞剑、写字、开弓、对打、腾云驾雾等都是木偶表演的高难度动作,而张师傅对这些却游刃有余,堪称一绝。或许受到场景的感染,回来路上,我们除了模仿孙悟空的一些基本动作外,还忍不住喉咙发痒,情不自禁地学着哼上几句。
 
  正当我如醉如痴地观看木偶戏时,一位亲戚笑着走过来问我:“还看得出是谁演的吗?”我毫不犹豫地说:“是我们村的张师傅!”亲戚竖起拇指赞道:“毕竟你从小就是他的戏迷。”他的表演套路和唱腔,我太熟悉了,也太喜爱了,实在瞒不过自己的眼睛和听觉。不过,让我惊奇的是,他的演技并没有因为年老和观众减少而退却,相反却更加精湛。演出结束后,我到后台找到了年已七旬的张师傅。他那张黝黑清瘦的脸庞清晰地写着岁月留下来的印记,但目光依然坚毅、有神。
 
  我说:“张师傅,你的绝活一定要传下去。”他却无奈地说:“没办法,现在年轻人不想学。”看着张师傅渐渐离去的背景,刚才兴高采烈的我,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面对着社会转型,文化多元,年轻人娱乐取向转变,观众锐减,这朵“南国艺术奇葩”还能生存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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