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常常用春节这难得的长假出游,曾经被视作隆重无比的年夜饭有时候是一顿飞机餐,有时候是异国小店的一顿简餐,与萍水相逢的旅伴共同举杯道一声:“一起过大年,有缘分。”其实,这样的缘分也大多只是十来天的游缘。
去年的春节,恰逢女儿放春假,于是有了她赴美念高中之后第一次可以团聚的春节。小年夜那天,在洛杉矶机场汇合。满脑子都是火锅奶茶生煎馒头小馄饨的她坚持入住“小台北”地区。在酒店办完入住,立刻去吃那顿她想了大半年的台湾“臭臭锅”。即便在加州的热烈的阳光照耀下,即便周围有各色餐厅、华人超市、面店、西饼店,给人的感觉依旧是八十年代中国小城镇的清静与恬淡,感受不到中国人的年味,即便在这样一个华人居多的区域。
大年夜,是在琦琦阿姨家度过的,她是父母的老朋友亦是他们那一代人的传奇。上世纪80年代初就来美国的她如今最重视的节日是感恩节和圣诞节,在那些节日里,她会摆上烛台、折好餐巾布,用考究的节日才用的瓷器,烤火鸡做圣诞大餐,同最亲密的人们一起欢聚。春节,因为大家没有假期,重视传统的老人们也懒于走动了,渐渐成为一声电话的问候。因为我们的到来,她特地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饭后的节目是一起看春节晚会。偏厅的书架上陈列着几乎所有大陆走红的电视连续剧碟片,还有每一年春节联欢晚会的VCD。她也觉得近年的春节晚会有点今不如昔,于是,我们一起挑了蔡明郭达们鼎盛时期的某一年的晚会来度过这个异乡的大年夜,在笑声中,忽然有一种今夕何夕之叹。犹记得我们送她去机场的情形,觉得她是去了一个遥不可知的花花世界,已然安定的她,如今种花种菜栽桃树。从去年开始还养了两只鸡,体贴的美国老公花几百美元在后花园为鸡们搭了一间精致的小木屋。临别,她兴致十足地带我们参观她的“小农场”,告诉我母鸡已经开始下蛋了。看来,所有的梦想之终极目的依旧是岁月静好。
年初二来到了旧金山,约到了几十年未见的几位初中同学。东道主曾经是我的后座,运动健将、家境优渥,身量不高但极具霸气。我曾经在乔治·斯各特演绎的角色脸上找到过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慢与派头。话说“霸王”当年最讨厌做值日生,每次都提早开溜。有一次我与同桌傻乎乎地与他赌气,在做完了自己的分内事之后,断然离开。结果被罚坐连庄,严厉的班主任令我们四人组罚扫一周,还从此对我们没有了好印象,一心想来同他算一算这笔旧账。不过,岁月让“霸王”成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绅士。漂亮得体的太太,满口英文的小少爷,一桌生活安康的老同学,特别丰盛的甚至有大龙虾的晚餐,让我这个耿耿于怀的小人实在开不了口。心里甚至生出一点小小的歉意,来同他们过这个三十多年未遇的的大年的,是不相干的我,居然不是他们的女神。如果,当年赴美像今天这么容易的话,他们中的有些人的情感史或者会重写……
大堂的散客都撤了。老板也加入了聊天的队伍,原来,生命的前二十多年,我们学习生活的区域都是那么相近,逛四川路,在四新吃鲜肉汤团、在群众剧场看《龙子太郎》、到虹口体育场参加学校运动会。遇到故人,提到熟悉的地方和师长,他乡亦成了故乡。
临别,“乔治·斯各特”一声:“Good Luck”,方让人觉得,这是在异乡。女儿小朋友一声轻叹:美国人,他已经是真正美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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