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先崇拜在影片中具象化为李氏祠堂和其供奉的先祖新怡,而孝文化集中体现在美美从小是乖乖女学霸、以当全家人的骄傲为荣,深怕让母亲失望。
“孝”是首要规则
比较容易让人忽略的是家国情怀。在母亲向美美介绍家族与红熊猫的神秘渊源时提到:在古代由于一场战争的爆发,男人们被迫参军。而独守家中的女人为了保卫村庄、抵御强盗,向众神许愿变为一只战力爆表的红熊猫。自此往后,新怡的女儿和后代们都会继承这一“天赋”,于是祝福变成了诅咒。
新怡化身巨兽击退强敌
让我们捋一捋红熊猫的血脉传承是怎么来的:如果男人们不上战场保家卫国,就不会有留守女性孤注一掷的与神立约。因此她们的天赋异禀,归根结底来自男人的家国情怀。
关于那场战争,影片虽未作明确的交代,但也从母亲追溯展现的卷轴上留下了蛛丝马迹:应该就是明清战争,女真人曾作为异族入侵,明军的反抗当然属于卫国战争。
要注意这一天赋是代代遗传的,更说明这一集体无意识是独属于中国人的家国情怀。在这必须补充一句:说家国情怀是“集体无意识”可不是什么“乳化”讲法或汉奸言论。
集体无意识是瑞士心理学家荣格发明的术语:指一个人在拥有明确记忆前即由遗传得来的集体经验,其中包括先祖生命的残留,而这种代代叠加的经验藏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在某个条件刺激下就能够被唤醒和激活。所以,我们可以认为,红熊猫就是一种集体无意识。
至此,我们再次总结下“变红”这一高概念的三方面内涵:以初潮为标志的女性身份的确立;以青春期为伊始的自我身份意识的确立,以及对忠孝一体、家国同构的中华文化认同的确立。
家族-历史-国家
因此,问题出现了。这一高概念的第二层和第三层诠释之间似乎有点矛盾:“变红”到底该被视为恪守孝道、保家卫国的中国传统文化,还是追求个体权益自由、讴歌女性力量的所谓西方文化呢?还是石之予干脆就想说:都是——这部电影要做的正是中西合璧,融合传统文化与西方价值观啊!但问题是:融合并不是那么好融的。
无论“百善孝为先”的儒家伦理,还是更广义的家国情怀,都是舍小家、为大家,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而这对“变红”所象征的个人成长的核心要义却恰恰构成悖反:人要倾听内心最真实的声音、接纳本来和最真实的自己。
家族“乖乖女”发表“个人至上”的叛逆宣言
如此说来,《青春变形记》最像的,其实不是同样将情绪具象化的《头脑特工队》,而是迪士尼两年前那部《花木兰》。
2020《花木兰》
这么说不是故意贬低《青春变形记》,也不是说《花木兰》中同样出现大量中国元素和建筑。而是《青春变形记》与《花木兰》在主题诉求上所犯的错误如出一辙:分裂且自相矛盾。
《花木兰》与《青春变形记》中都有祖宗祠堂
影片《花木兰》将融合东西文化的尝试,都浓缩在花家祖传宝剑上的三个字:忠、勇、真——当这把剑被损毁后,皇帝御赐的新剑上还补充了个“孝”。对“孝”是第一原则的强调,可以说两部影片真的不要太像。
我们不妨来看看,这四个字里面:“忠”是为皇帝、“勇”是为国家、“孝”是为家族,这全是利他的、东方的、集体主义的价值观。偏偏这个“真”,代表要做真正的自己:当花木兰隐瞒自己的女性身份时,她的真“气”就不纯,打不过女巫。求“真”又是当代的、西方的、个人主义的价值观。
真我才能发挥最大潜力
最终《花木兰》给出的调和方案是:就算是充满现代精神的女权主义者,也要当个最坚定的“保皇派”,与为实现个人利益的最大化而不择手段的女巫划清界限。
最终,内心的那个小小的“真我”还是不得不向忠君爱国的传统文化低头,这一以当代女权主义思想包裹着封建文化核心的作者表达,非但不“乳化”,简直是舔华。
所谓人生赢家:屠了父子两代人不说,“女权主义者”也要效忠于他
石之予并没有选择《花木兰》的道路,因为若想打进全球市场就不能简单地让“东风压倒东风”或“西风压倒东风”,否则就难免会像《花木兰》一样弄巧成拙,两边得罪。
所谓“文化多元主义”就得两种文化平等共存、并行不悖。具体落实的结果就是:美美不必在牺牲自我还是牺牲家人面前选边站队,而是“自由家人我都要”——典型的“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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