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都已是七十好几的人了,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就是为了侍候长辈、抚育儿女而存在的,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什么,包括夫妻之间的感情,就好像天上的太阳和月亮,各自尽着各自的职责,看上去总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这些天,也就这些天,父母之间餐桌上一件细微的小事,不经意落入我的眼角,陡然间,我心底好像有一道闸门被打开,稀里哗啦淌了一地的情感,一种家的温馨、一种生活的曼妙,感动得自己有些哽咽、甚至窒息。同时,我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脑海里留有的近四十年的记忆,是对于父母关爱的,却很少很少…… 那是一个星期六,一个很普通的星期六,傍晚时分,我提了几斤爬虾去父母那里吃晚饭。父亲好喝点酒,尤其是餐桌上有海鲜的时候。而我,也喜欢看父亲一杯白酒下肚后微醉的样子:回忆回忆过去、指点指点时政;吹吹牛皮、侃侃大山,神采飞扬的样子仿佛年轻了几十岁,也浓郁了家庭的生活气息。就在我将喝完酒的空杯放回餐桌上的瞬间,我的眼角看到母亲正仔细地剥着一只爬虾,那角质的硬壳,在母亲手里一片一片被剥去,最后只剩下一截近乎完整的鲜嫩虾肉。母亲像怕被人看见一样,飞快地将虾肉放在父亲面前的盘子里,而父亲面前的盘子里已经堆积了几条这样的虾肉了。一种知足与安逸悄悄地隐藏在父亲满脸的皱纹里。我不想惊扰这气氛,目光全部落在酒杯上,顺手又倒了满满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我知道,这酒里有做儿女的歉意,也有感动和欣慰。 父母居住的是平房,母亲不喝酒,提前吃饱了说到前面院子里溜达溜达,就在母亲到了院子里没有几分钟,我和父亲在厨房同时听到了“哗啦”的一声响,父亲拿筷子的手颤抖了一下,紧接着起身向院子跑去,嘴里咕哝着:怎么了,你妈妈怎么了?我没有忍心告诉父亲,这响声是从房子后面传来的,是后边邻居放在门口的自行车倒地发出的声音。我没有阻止父亲,因为我知道,父亲此时最迫切的,是需要立马看到一个好好的母亲。 我的喉咙不知就被什么堵住了,一直以来,总是感觉父辈们不懂爱情,爱情属于年轻人的事,今天我才发现自己的浅薄,父辈们在隐忍中把爱,无声地演绎得淋漓尽致。 父亲又回到餐桌边,脸上除了一种担惊过后的喜悦,还有一种孩子般为自己冒失表露心态的难为情。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兀自又灌下了满满的一杯啤酒,我要把堵住的喉咙冲开,让泪,流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