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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九老倌”

时间:2022-09-1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悠然漂泊的云 点击:

  好人“九老倌”

  “九老倌”是我的岳父。从伦理与情感的角度讲,我这样称呼他是“大不敬”的,但是,因为他在生时,岳母和他的平辈都习惯这样叫他,听多了就有了一种特别的熟悉感和亲切感;又因为他的“好”,是不会计较我的,甚至我都猜想,他听到我叫他好人“九老倌”,指不定还会习惯性地乐呵呵的“嘿嘿”笑呢。

  其实,做女婿的我,还真是有愧,有不敬的。成为“九老倌”的女婿,我是有幸的,无论从他本身还是他的女儿讲,都是上天的赏赐;可是,我们翁婿一场三十二年,于今岳父已过世三年半,无论在世还是过世以后,我都未曾为他做点什么,甚至在他的追悼会上我也没有为他献上一言半语。我的心底是有愧的,也是有悔的;虽然老婆和岳母他们没有说什么,我心里自有一份深深的亏欠感和负罪感。

  今年下半年我开始了“闲来无事”的生活,自然就有时间和精力思想过往和生活的种种了,其间自然少不了想起岳父“九老倌”。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他种种的好,想起这个月的廿四是他的生日……想起我再不能拖延的记念。所以,恕我不敬,在这样的时候,用不中看却是由衷的文字,献上我对于他的深深的感恩与记念。

  初见岳父“九老倌”,自然是我和老婆谈恋爱时的拜见老丈人了。那是1986年的暑假,我们坐公共汽车在南芬塘下车后,顶着烈日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的。记得临到家门时,岳母在灶屋前的台阶上喊了一声“九老倌,来了”,然后从屋里走出一个五十开外的黑瘦的憨笑着的男人:“嘿嘿,来啦!”随即把我们迎进了家门。那一刻,我原本的害羞与紧张、劳顿与燥热,就像是迎着了秋天里雪山吹来的凉风,那是舒爽中的身心放松。只这一次,岳父朴实而又饱经风霜的笑脸和那“嘿嘿,来啦”的简洁话语便融进了我的心田:好人“九老倌”的形象在我心里初步奠基了。

  我们成为翁婿以后,见他的机会自然多了。时序更替,春去秋来,不同的时间、场景中,甚至不同的心情下,我见到的岳父“九老倌”却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他总是话语不多,总是那样似乎不懂年岁和疲倦地忙东忙西,总是那样不计得失,与人为善,总是那样似乎不知辛酸和苦辣地“嘿嘿”憨笑,伴着极简单的言语“来啦”“嗯”“好”,分明给人十足的甘甜与朴实:岁月在我心里沉淀了好人“九老倌” 的形象,让我看得更清,懂得更深。

  1987年正月初二,“九老倌”决定带女儿女婿结婚前去在长沙六公司的六伯伯六伯母拜年,也算是婚前见长辈。那可是我们两个乡里孩子唯一的城里长辈,可我当时愣头愣脑的,真是傻得气人——大年初二的,去给伯父母拜年竟然两手空空的傻乎乎地跟在“九老倌”后面走。我们是在侯家塘下车的,然后步行前往扫把塘六伯伯家,一路上“九老倌”四下张望、欲走欲停的,好像在找什么。终于,在六公司大门口,他朝一家不大的便利店走了过去,要了两瓶五加白,店主用时兴的包装带麻利地一扎,递了过来。“九老倌”数了钱,接住酒,拎起来眼前一瞧:“嘿嘿,要得!”——我的天呀,这本是我去拜见长辈,全该我准备的,而且我都还没正二八百的给准丈人买酒呀、烟呀孝敬一下,却倒让他给我“一手包办”了?而且还是乐呵呵的,甚至有点小孩子得令走外婆家的高兴劲。我实在是情商很低的人,当时没说什么,也一直没说什么,并且也不知道吸取教训,在以后的岁月中对“九老倌”好点,多孝敬点;时间久了,甚至还会自我宽慰:没事的,“九老倌”不会计较的,他是个好人。

  也确实这样,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九老倌”就是个好人。无论家长里短、邻里相处,他都从不与人计较,得失长短,对于他来说似乎是毫无意义的。我虽然没有足够的第一手资料,但我却觉得我所知晓的两个间接的事情已足以证明“九老倌”对人的好了。

  第一个事情是无论什么年头年景,前村后店的总有人请“九老倌”恰血酒——宁乡有个乡俗,逢年过节,或是家里办喜事,通常是早上杀猪,趁早杀了猪,下两碗鲜嫩的猪血,炒两碗刚才还在叫的猪肉,叫上家里的尊长或者好邻,喝几杯热酒,吃上一桌。“九老倌,清早去哪里?”“嘿嘿,去十一对××家恰血酒去——”言语间带着几分得意。这样的情境在“九老倌”的生活里似乎是家常便饭。我回去时常听家里人说:早两天,“九老倌”去××家恰血酒又喝多了,回来摔了一跤。我问他有这事吗?他又是一笑:“嘿嘿,又不碍事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常听岳母说某某干部、某某老师、某某医生特意来看“九老倌”了。人家非亲非故的,干嘛惦记着特意来看“九老倌”呢?原来,人家遭难,或者处于困难之中的时候,“九老倌”就几十斤米,一袋子蔬菜的接济人家,好事做得多了,记得的人自然就有了,我就见过乡里医生李志宇来看过“九老倌”,也常喊“九老倌”去喝杯酒。说起这事,我倒想起了长沙的六伯伯一家人,无论谁回老家来,都似乎乐意到“九老倌”屋里落脚吃饭——其实,论生活条件,“九老倌”家在几兄弟中并不是算好的。

  “九老倌”的体型是比较瘦的,但做起事来似乎骨子里有使不完的劲,不论家务还是农事,无论重活还是脏活,他从来就是默默的一肩挑起来。扮禾时,他喜欢出谷、送谷,就是机械化打稻了,他钻进扮桶里头,掏出扎脸的禾茅子,筛选干净,然后一撮箕一撮箕的装进箩筐里,然后是一肩挑起一两百斤重的满满的一担水谷子在淤泥的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送去。他动作麻利,又不见他歇气。包出谷、送谷,一个人竟然包的住一个机械化的扮桶——也许有人会不太相信,但我是相信的;因为常听老婆说到,出集体工的时候,有时候“九老倌”会和岳母一起赶早送一担猪崽子到大约20多里以外的朱石桥卖掉,然后回来赶队上的早工。要知道,朱石桥可是不近的,我现在开车也要半个多小时,他们当年就算是走的近路,估摸着总在20里以外了,一来一回就是四五十里,还是挑着一担小猪仔呢,要是没有点“铁骨头”“飞毛腿”功夫,是想都别想的——等一丘田扮完,大家动手收拾完稻草以后,“九老倌”又赶出了牛来吆喝起来,一番犁耙水响之后,田面就平整如镜了。家人们自然早就扯好了秧,“九老倌”放下犁耙就去了秧田挑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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