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隔塞,逾历年载,夙承圣德,心系本朝。而江吴寂蔑,余波莫及,虽肆力 修涂,同盟靡恤。奉诏之日,悲喜交并,天恩光被,褒崇辉渥,即以臣为大将军、 都督陕西雍秦凉州诸军事。休宠振赫,万里怀戴,嘉命显至,衔感屏营。伏惟陛下 天挺岐嶷,堂构晋室,遭家不造,播幸吴楚,宗庙有《黍离》之哀,园陵有殄废之 痛,普天咨嗟,含气悲伤。臣专命一方,职在斧钺,遐域僻陋,势极秦陇。勒雄既 死,人怀反正,谓季龙、李期之命曾不崇朝,而皆篡继凶逆,鸱目有年。东西辽旷, 声援不接,遂使桃虫鼓翼,四夷喧哗,向义之徒更思背诞,铅刀有干将之志,萤烛 希日月之光。是以臣前章恳切,欲齐力时讨。而陛下雍容江表,坐观祸败,怀目前 之安,替四祖之业,驰檄布告,徒设空文,臣所以宵吟荒漠,痛心长路者也。且兆 庶离主,渐冉经世,先老消落,后生靡识,忠良受枭悬之罚,群凶贪纵横之利,怀 君恋故,日月告流。虽时有尚义之士,畏逼首领,哀叹穷庐。臣闻少康中兴,由于 一旅,光武嗣汉,众不盈百,祀夏配天,不失旧物,况以荆扬栗悍,臣州突骑,吞 噬遗羯,在于掌握哉!愿陛下敷弘臣虑,永念先绩,敕司空鉴、征西亮等泛舟江沔, 使首尾俱至也。
自后骏遣使多为季龙所获,不达。后骏又遣护羌参军陈宇、从事徐虓、华驭等 至京师,征西大将军亮上疏言陈宇等冒险远至,宜蒙铨叙,诏除寓西平相,虓等为 县令。永和元年,以世子重华为五官中郎将、凉州刺史。酒泉太守马岌上言:“酒 泉南山,即昆仑之体也。周穆王见西王母,乐而忘归,即谓此山。此山有石室玉堂, 珠玑镂饰,焕若神宫。宜立西王母祠,以裨朝廷无疆之福。”骏从之。骏在位二十 二年卒,时年四十,私谥曰文公,穆帝追谥曰忠成公。
重华字泰临,骏之第二子也。宽和懿重,沈毅少言。父卒,时年十六。以永和 二年自称持节、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赦其境内。 尊其母严氏为太王太后,居永训宫;所生母马氏为王太后,居永寿宫。轻赋敛,除 关税,省园囿,以恤贫穷。
遣使奉章于石季龙。季龙使王擢、麻秋、孙伏都等侵寇不辍。金城太守张冲降 于秋。于是凉州振动。重华扫境内,使其征南将军裴恆御之。恆壁于广武,欲以持 久弊之。牧府相司马张耽言于重华曰:“臣闻国以兵为强,以将为主。主将者,存 亡之机,吉凶所系。故燕任乐毅,克平全齐,及任骑劫,丧七十城之地。是以古之 明君靡不慎于将相也。今之所要,在于军师。然议者举将多推宿旧,未必妙尽精才 也。且韩信之举,非旧名也;穰宜之信,非旧将也;吕蒙之进,非旧勋也;魏延之 用,非旧德也。盖明王之举,举无常人,才之所能,则授以大事。今强寇在郊,诸 将不进,人情骚动,危机稍逼。主簿谢艾,兼资文武,明识兵略,若授以斧钺,委 以专征,必能折冲御侮,歼殄凶类。”重华召艾,问以讨寇方略。艾曰:“昔耿弇 不欲以贼遗君父,黄权愿以万人当寇。乞假臣兵七千,为殿下吞王擢、麻秋等。” 重华大悦,以艾为中坚将军,配步骑五千击秋。引师出振武,夜有二枭鸣于牙中, 艾曰:“枭,邀也,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于是进战,大破之, 斩首五千级。重华封艾为福禄伯,善待之。诸宠贵恶其贤,共毁谮之,乃出为酒泉 太守。
季龙又令麻秋进陷大夏,大夏护军梁式执太守宋晏,以城应秋。秋遣晏以书诱 宛戍都尉宋矩。宋矩谓秋曰:“辞父事君,当立功义;功义不立,当守名节。矩终 不肯主偷生于世。”于是先杀妻子,自刎而死。
是月,有司议遣司兵赵长迎秋西郊。谢艾以《春秋》之义,国有大丧,省蒐狩 之礼,宜待逾年。别驾从事索遐议曰:“礼,天子崩,诸侯薨,末殡,五祀不行, 既殡而行之。鲁宣三年,天王崩,不废郊祀。今圣上统承大位,百揆惟新,宜在璇 玑玉衡以齐七政。立秋,万物将成,杀气之始,其于王事,杖麾誓众,衅鼓礼神, 所以讨逆除暴,成功济务,宁宗庙社稷,致天下之福,不可废也。”重华从之。
俄而麻秋进攻枹罕,时晋阳太守郎坦以城大难守,宜弃外城。武城太守张悛曰: “弃外城则大事去矣,不可以动众心。”宁戎校尉张璩从之,固守大城。秋率众八 万,围堑数重,云梯雹车,地突百道,皆通于内。城中亦应之,杀伤秋众已数万。 季龙复遣其将刘浑等率步骑二万会之。郎坦恨言之不从,教军士李嘉潜与秋通,引 贼千余人上城西北隅。璩使宋修、张弘、辛挹、郭普距之,短兵接战,斩二百余人, 贼乃退。璩戮李嘉以徇,烧其攻具。秋退保大夏,谓诸将曰:“我用兵于五都之间, 攻城略地,往无不捷。及登秦陇,谓有征无战。岂悟南袭仇池,破军杀将;筑城长 最,匹马不归;及攻此城,伤兵挫锐。殆天所赞,非人力也。”季龙闻而叹曰: “吾以偏师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于枹罕,真所谓彼有人焉,未可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