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深蓝色的(7)
时间:2022-11-1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八月长安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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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反抗。我能听到王平平她爸暴烈的怒骂,但我的血都涌在脸上,滚烫滚烫的,耳朵被最开始那一巴掌打出了嘶鸣声,像灵魂被烧开了,正在脑子里沸腾。
我像一个被猛烈炮火镇压在壕沟中,蜷缩着抬不起头的人,血液汨汨流过太阳穴,生死攸关的当口,突然感觉世界只不过是玻璃窗外的一场雨,已经淋不到你了。
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这样的身躯,这样的家庭,身无分文,毫无自尊地被一个实际上只比我大了十岁的中年男子毒打。
像时间海里漂流的孤岛,只盼望着沉没。
我在尖锐的耳鸣声中,推开护着我的中年女人,迎着皮带走过去,丝毫感觉不到疼。
纵深不过六七米的客厅,跑一圈也才两秒钟,你抡皮带有我的拳头快吗?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完了,完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随着王平平妈妈呓语般的感慨,血从王平平爸爸捂鼻的指缝流出来。他瞪着我,霍然爬起。
又一巴掌袭来,我的世界彻底黑屏。
我在家呆了一个礼拜,王平平她妈往学校打的电话,帮我请了假。
虽然脸上没有伤看不出来,但锁骨附近(找到王平平的锁骨需要一点天分)还是被皮带抽到了,连带着脖子的一侧都红红的。胳膊可以用长袖外套遮掩,但九月秋老虎的天气,穿高领绒线衣就有点太夸张了。
王平平她爸大吼,养什么伤养伤,她都不怕丢人,咱们替她害什么臊?——说归说,到底还是默许了老婆请假的举动。
我呆在房间里津津有味地读着初中课本,进度非常快,已经接近于把童年的科学文化知识都捡起来了。
我最近不知怎么额,彻底达到了一个无物无我,无王平平无张小漫的臻化之境。
第二天早上,王平平她哥上完夜班之后回到了家里,蒙头睡了十个小时,快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真难想象这个看上去瘦弱得像小鸡子的苍白男生,居然比我大了四岁,已经上班一年了。
王妈去买菜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看到我的鬼样子愣了一下,很快就习惯了。
“又倔。说过了别让你跟咱爸倔,你非不听,挨揍了吧。”
“他以前经常打孩子啊?”
便宜哥已经转身去接开水了,下意识点点头,突然惊讶地转头看我,不出意料被水蒸气烫了一下。
“哥,”我念这个词比喊爸妈要容易得多,“我要说我连你叫什么名都有点记不起来了,你信吗?”
“就跟……”我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与失忆有关的电影电视剧,“就跟《赌王》里面一样,周润发脑袋挨了一下,失忆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赌王了,被刘德华给捡到了。明白吗?”
便宜哥立刻放下暖壶和杯子,关切地走过来:“大夫说了会有点后遗症,你头疼不疼?真不记得了?咋会这样呢,我一会儿就跟妈说,带你去医院再看看!”
看完了要是就能都想起来,那还坏了呢,鬼才要从内到外地做王平平哦。
便宜哥原地转圈地想了想,没头没脑地指了指自己:“我是你哥,叫王海峰。咱爸叫王树刚,咱妈叫姜红梅。”
Idon'tcare!一点都不重要好吗!
我有点想笑,这个窘迫的大男孩有种诡异的幽默感,只是他自己没发觉。
王海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面前,用手捋了捋裤线,又问我:“平平,用不用我跟你讲讲?”
闲着也是闲着,我点点头。
“咱爸咱妈都在铁路局上班。你是1987年出生的,我比你大五岁,你属兔,我属……”
我忍无可忍打断:“这些不重要。你就说,我是为什么自杀的?”
王海峰立刻紧张了,推了推眼镜,最后憋出一句:“忘了就忘了,这不挺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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