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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杜米埃史密斯的蓝色时期(7)

时间:2022-11-25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塞林格 点击:


  她信封里附上的习作一共只有六张。(她所有的作品都没有署名-这当然是件小事,但是当时却不成比例地让人有一种清新感。因为班比•克雷默和里奇菲尔德的画全都是大笔一挥签了名或是——这更加显得可笑可气了--涂上名字缩写字母的。)在十三年之后的今天,我不仅清晰记得艾尔玛修女的全部六幅作品,而且其中的四幅我有时候认为我也未免记得过于清晰了一些,这对我自己心境的宁静没有什么好处。她最好的画是水彩,是画在褐纸上的。(褐色纸,特别是包装用的牛皮纸,用来作画最惬意不过了。许多有经验的画家在不存心作什么大画或皇皇巨品时总是用这种纸。)这幅画,尽管尺幅不大(约摸10×12英寸),却对基督的遗体被送到在亚利马太地方的约瑟花园里的墓地的情景,刻画得细致入微。在最右方的前景处,两个看来是约瑟的仆人的男人很吃力地抬着。业利马太的约瑟紧跟在他们后面——在那样的情景下,他腰板似乎挺得太直了些。在约瑟后面,隔开相当一段距离,在次要地位的是走过来的加利利的妇女,她们夹杂在一群人当中,也许是破门而入的一伙人,那些哀悼的、看热闹的以及小孩子们,其中还至少有三只欢蹦乱跳的、不敬神的杂种狗。在我看来,这幅画的主要人物是在左前方、面对观画者的一个妇女。她右手高举过头,在拼命地招呼什么人——也许是她的孩子,或是她的丈夫,没准是观画者——让这人扔下手头的一切赶紧上她这儿来。人群前排的两位妇女头上还有光环。我手头没有《圣经》,只能大致地猜测她们的身份。但我立刻就辨认出了抹大拉的马利亚。反正是我肯定那就是她。她位于前景正中,自己一人走着,很明显有意汉与人群隔开一段距离,她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她没有把她的忧伤标志在她的袖子上,这么说吧——事实上,完全没有任何外在的迹象,是以说明她与这位死者不久前很值得羡慕的关系。她的脸,像画巾所有人物的脸一样,是用一种便宜、现成的肉色颜料画的。让人很痛苦地看得明明白白,艾尔玛修女自己也觉得这种颜色不能让人满意,也曾作出无人指点的、动机纯正的努力,想尽量让这颜色不那么刺眼。这张画其他严重毛病倒也没有。也就是说,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毛病除非你硬要吹毛求疵。从任何一个重要方面看,这都是一件艺术家的作品,饱含着很高很高、经过锻锤的天分,也经历了天知道多少多少个小时的艰辛劳动。

  我最初的反应之一,自然是拿着艾尔玛修女的信封冲到尤索托先生跟前去。可是,我又一次按捺住性子坐好了。我不愿冒艾尔玛修女被人夺走的险。最后,我仅仅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的东西装回信封,放在我桌子的边上,兴奋地计划着在晚上自己的时间里好好修改它。主意打定后,我竟以连自己都没想到会有的巨大耐心,甚至还以与人为善的态度,将下午剩下的时间用来在罩着的纱纸上修改一些(没有性器官的)男女***画,那是R•霍华德•里奇菲尔德怀着好意或是不怀好意地画成的。

  将近吃晚饭时,我解开衬衫的三颗纽扣,将艾尔玛修女的信封藏进去,藏在那里不管是小偷还是,这么说是以防万一,尤索托夫妇,都不可能掏走的。

  “古典大师之友”每一顿晚餐的程序都是无须费唇舌雷打不动的。一到五点三十分尤索托夫人立即从桌边站起身,上楼去准备,而六点整,尤索托先生和我--总是排成单行-接着上去。绝不会走开去办点什么别的事,不管那是多么的重要或是有益于健康。不过,那天晚上,胸口让艾尔玛修女的信封温暖着,我却感到空前轻松。事实上,在吃晚饭的整个过程中,我简直有点放浪形骸了。我抛出了一件我刚想出来的特别精彩的毕加索逸事,我本该保留着等哪天过得不顺时再讲的。尤索托先生几乎没有放下手里的日文报纸来听我讲,而尤索托夫人倒似乎有点反应,至少不能说是毫无反应。反正,我讲完后,她在那天早晨问我要不要鸡蛋之后头一回跟我说了话。她问我是不是真的不想在我房间里有一把椅子。我赶紧说:“Non,non——mercl法语:谢谢夫人”我说地板上的坐垫靠墙放,那样正好让我有机会可以练练让背挺直。我还站起来显示给她看我的背凹到了什么程度。

  晚饭后,趁尤索托夫妇用日语在争论什么挺有火药昧的问题时,我告退要离开餐桌。尤索托先生盯看着我,仿佛他不太清楚我当初是怎么进入他的厨房似的,但还是点了点头,于是我急急地穿过走廊进人我的房间。我打开顶灯,把门关上,接着从兜里取出绘图铅笔,脱掉西服,解开纽扣,手持艾尔玛修女的信封在一只软垫E坐了下来。我前面地上摊放着我要用的~切,着手做我认为对艾尔玛修女最迫切的艺术上的所需,一直到清晨四点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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