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怜丽莎吗,可怜吗?”
“我很可怜她,我的亲爱的。你凭什么认为我就这么无情呢?相反,我会竭尽全力……好了,你怎么样,你的事怎么样?”
“先别管我的事;现在我没有我的事。我说,您为什么怀疑他未必会娶丽莎呢?他昨天去了安娜·安德烈耶芙娜那儿,断然拒绝了……唔,就是说,断然拒绝了那个混账想法……这是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公爵想出来的馊主意,——替他们俩撮合。他断然拒绝了。”
“是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从谁那儿听说的?”他好奇地询问。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他。
“呣……”他沉吟道,似乎在暗自盘算什么,“那么说,这事发生在……另一个求爱之前……整整一小时。呣……那,当然,他们之间很可能会出现这一类求爱……不过,据我所知,无论从这一方,还是从那一方都没有说,也没有做任何事……不过,当然,要说明问题,三言两语也就够了。但是,是这么回事,”他忽然奇怪地冷笑了一下,“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一件重大新闻,你当然会很感兴趣:如果说你那位公爵昨天也向安娜·安德烈耶芙娜求婚了(要是我早怀疑到丽莎,我会竭力阻止的,entre nous soit dit),那安娜·安德烈耶芙娜无论如何肯定会立刻拒绝他的。你大概很爱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尊敬她和看重她吧?你能这样,这非常好,因此,你肯定会替她高兴:她,我的亲爱的,她就要嫁人了,就她的性格而言,似乎,她肯定会嫁,而我——唔,我当然会祝福她。”
“她要嫁人?嫁给谁呀?”我大吃一惊地叫起来。
“你猜。我就不让你苦苦思索啦:嫁给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公爵,嫁给你那位可爱的小老头。”
我瞪着两眼,大惊失色。
“想必,她早有这想法了,当然,还从各方面对这想法作了艺术上的加工。”他懒洋洋而又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这发生在‘谢廖查公爵’拜访之后过了整整一小时(要知道,他来得真不凑巧!),于是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尼古拉·伊万诺维奇面前,向他求了婚。”
“怎么‘向他求了婚’?应该是他向她求婚吧?”
“他哪会想到这点呀!是她,是她主动。正是这样,他兴高采烈。听说,他现在一直坐在那里,诧异不止,他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呢,他甚至还微感不适,想必,也是因为开心。”
“听我说,您说这话面带嘲笑……我几乎没法相信。她怎么会向他求婚呢?她是怎么说的呢?”
“请你相信,我的朋友,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他回答道,突然摆出一副惊人的严肃腔调,“当然,他老了,但结婚还是可以的,完全合法,也完全符合习俗,而她——这又是一个别人的良心问题,这话我已经对你说过多次了,我的朋友。话又说回来,她完全有资格拥有自己的观点和作出自己的决定。至于具体细节以及她当时到底是怎么说的,我就没法向你传达了,我的朋友。但是,当然喽,她知道应该怎么做,而且她的做法也许是你我想不出来的。最值得称道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出现任何乱子,而且在上流社会看来,一切都très comme il faut。当然,非常清楚,她想在上流社会站稳脚跟,但是,要知道,她也配得到这样的地位。我的朋友,这一切——在上流社会是司空见惯的。至于她提出求婚,想必做得既十分出色,又做得十分优雅。她这人循规蹈矩,我的朋友,正如你有一回形容她的那样,是个修女型的姑娘;我也早把她称之为‘一个娴静的女人’。要知道,她几乎就是他的养女,你知道,她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对她的好意。她早就对我一再声称,她‘十分尊敬他,十分重视,十分可怜他,也十分同情他’,以及诸如此类,等等,因此我多多少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关于这一切,都是今天上午,由我的儿子,她的哥哥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你似乎跟他还不认识,我也只是跟他分毫不差地半年才见一次面)出面,代表她,并且应她之请告诉我的。他尊重有加地赞同她的这一做法。”
“那么,这已经公开了?上帝,我多么惊奇啊!”
“不,还没有完全公开,到某一时间为止……我并不知道那儿的情况,一般说,我还完全是个旁观者。但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现在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您以为怎样,这道小菜不会不合比奥林格的胃口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实在的,这有什么不合他的胃口的;但是,请相信,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即便在这层意义上,也是一个极其正派的人。然而,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又怎么样!昨天上午,而且就在这事以前,她还特意问我:‘我爱不爱现在寡居的阿赫马科娃太太?’你记得吗,我昨天就曾惊奇地告诉过你:要是我娶了女儿,她就不能嫁给父亲了?现在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