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鹏:你说的是杨光?! 李慧:杨光,只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他爸爸叫他杨二。可是,只有当他回到老家时,他才被他爸爸叫做杨二。在那儿,他仅叫杨光,没有人叫他的真名。 邓鹏:一个傻逼文协会的副主席。这名字确实很二。他为什么不喜欢他爸爸起的名字?我觉得那个名字很适合他。 李慧:他想弄出点诗意来。 邓鹏:可是,那名字有诗意吗? 李慧:他有一个姐姐,叫杨一。 邓鹏:这名字多好!为什么他不肯“二”下去? 李慧:也许,他以为用数字给他编号是不吉利的。 邓鹏:可必定他父亲赐予了他姓氏。 李慧:在他的家乡,他的老妈还是喜欢叫他“二”,而不是叫他“光”。 邓鹏:你去过他老家? 李慧:去过。正是因为去过,才使我变得恍惚起来。我很后悔有那一段往事……他给我们伪造了一个诗人的外表。 停顿 他逃避属于自己的过去。我觉得他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邓鹏:他家里穷?! 李慧:跟贫富没有关系。他父亲是一个著名的箩筐编制者,他们家出产的箩筐压弯了那儿乡民的脊背。 停顿 他也许是从编箩筐这种事情上学会了编制诗歌的手艺。你看到过编制箩筐时,藤条在空中飞舞的景象吗?他父亲的手艺妙极了,真是一位编筐大师。但杨光没有学会他父亲那一手。他学会另这一种看不到的编制。 邓鹏:他是什么时候学习了写诗?可是,你看不出来吗?他写得并不精妙。另外,他是一个极端虚伪的人,仅想通过诗歌追求名利。而他父亲是真的爱好编制来着。 停顿 你们是在一个诗歌节上认识的,对吗?你爱上他,不是因为他写的诗吗? 李慧:其实,以前我根本没有认真读过他的诗。他的诗具有太多的表演成分。必须在人群中,以一种撕心裂肺的的声音去读,才能产生令人振奋的效果。 停顿 有一天,我躺在床上,我拿过他的一本诗集。我翻了几页,在那一片用“啊啊”编制的句子中,我就禁不住发出“嘿嘿”的冷笑。 邓鹏:为什么会“嘿嘿”冷笑呢? 李慧:因为,我觉察不到那是诗,那诗太口水了。 邓鹏:可是,他的诗不是很有影响力吗? 李慧:是的,确实在读者中有些影响。 有一天,他接到一个海岛的邀请,他欣喜若狂地向所有人炫耀,他说他要参加一个诗歌节,他被作为嘉宾邀请出席那个诗歌节。 邓鹏:他没有认识到,他是作为傻逼文协会的副主席而受到邀请吗? 李慧:在诗歌节上,有一些诗人要签售自己的作品。杨二的面前围着很多人,而其中有一个年轻诗人显得十分孤单落魄,只有一只狗站在他的面前,可他一点羞涩都没有,他摸着狗的头,跟狗一起在草坪上玩开了。 你知道吗?那是一位老诗人带来的狗。当他把狗还给老诗人时,老诗人跟他谈了几句之后,老诗人表示喜欢他的诗,并坚持要买他一本诗集。那是那天那个老诗人唯一愿意带走的一本诗集。 邓鹏:呃!老诗人就是诗歌的标准吗?狗是怎么嗅出那人具有诗歌的气味? 李慧:而我在思考,我在爱他什么? 邓鹏:爱一个人,不一定要看他诗写得怎么样?而要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慧:正是这样,我过去也说不上爱他,可能仅仅因为他去过欧洲和写诗。至于他去欧洲做什么和诗写得怎么样,确实没有思考太多。 邓鹏:去过欧洲,或者没去过欧洲;写诗,或者不写诗,都不能说明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也许仅仅是被他的副主席头衔炫晕了。 李慧:我现在才知道,官衔往往正作为德行的反面。 停顿 那时候,我也写诗,想把写出的发表在纸张上。我觉得那是一件特别光宗耀祖的事情。仿佛诗集中每个字都是自己祖先的名字。 许多人在朗读诗歌的时候,就觉得是别人在背诵自己的宗谱。 ——这事后来变得邪异。起先,我以为印制诗集的纸张都是使用珍贵的树木做的,后来,我知道他们使用了芦苇。 去年秋天,我去郊游,那里以前是一片良田,可是,那天我看到一片一望无垠的芦苇。一群农民赤脚站在水坳里,手中握着镰刀——我以为,他们只是割回去做柴火。我向一个近70来岁的老人走去,我问:大爷,你收割芦苇回家生火吗?大爷说,要卖给造纸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