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虻恢复得很快。第二个星期的一天下午,里卡尔多发现他躺在沙发上,身上穿着一件土耳其晨衣,正与马尔蒂尼和加利聊天。他甚至说要下楼去,但是里卡尔多听到这个建议只是笑笑,问他是否想要穿过山谷步行到菲耶索尔。
“你不妨拜访一下格拉西尼夫妇,找他们散散心。”他带着挖苦的口吻,补充说道。“我相信夫人会很高兴见到你,特别是现在,这会儿你脸色苍白,看上去蛮有意思的。”
牛虻握紧双手,做出一个凄惨的姿势。
“天啊!我竟然从来也没想过这个!她会把我当成是意大利的烈士,对我大谈爱国主义。我得装出一个烈士的样子,告诉她我在一个地下土牢里被切成了碎片,然后又被胡乱地拼凑在一起。她会想知道在此期间我的确切感受。里卡尔多,你不认为她会相信吗?我拿我的印第安匕首赌你书房里的瓶装绦虫,我敢说她会全盘接受我所编造的谎话。这是一个慷慨的提议,你最好还是抓住这个机会。”
“谢谢,我不像你那样喜欢杀人的工具。”
“嗨,可是绦虫也能像匕首一样置人于死地,随时都能杀人,只是不如匕首漂亮而已。”
“我亲爱的朋友,可是我碰巧不想要匕首,我就要绦虫。马尔蒂尼,我得赶紧走了。你来照顾这个任性的病人吗?”
“只能待到三点,我和加利得去圣米尼亚托。我们回来之前,波拉夫人会到这儿来。”
“波拉夫人!”牛虻沮丧地重复了一遍。“马尔蒂尼,那可不行!不要为了我和我这个病去打扰一位女士。而且她坐哪儿?她不会愿意到这儿来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好讲礼节?”里卡尔多笑着问道。
“伙计,对我们大家来说波拉夫人就是护士长。她打小就照顾过病人,她比我所认识的任何一位慈善护士都强。噢,你也许是想到了格拉西尼的老婆吧!马尔蒂尼,如果她来我就不要留下医嘱了。哎呀,都已两点半了。我必须走了。”
“现在,里瓦雷兹,你还是在她来前把药吃下去吧。”加利说道。他拿着一只药瓶走到沙发跟前。
“让药见鬼去!”牛虻已经到了恢复期的过敏阶段,这个时候倾向于和护士闹别扭。“现在我已不疼了,你们为、为什么让我吞、吞下“这些可怕的东西?”
“就是因为我不想让它再发作。你不想等波拉夫人在这儿时虚脱,然后只得让她给你服鸦片吧。”
“我的好好先生,如果病要发作,那就让它发作好了。又不是牙-牙痛,你配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就能把它吓跑。它们大致就跟玩具水枪一样,拿去灭火一点用也没有。话又说回来,我看非得照你的意思办不可了。”
他左手拿着杯子,那些可怕的疤痕使加利想起先前的话题。
“顺便说一下,”他问,“你怎么弄成了这样?是在打仗时落下的吗?”
“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们是在秘密土牢里——”
“对,这种说法是为格拉西尼夫人编造的。真的,我想你是在同巴西人打仗时落下的吧?”
“是啊,我在那里受了一点伤,然后又在那些蛮荒地区打猎,这儿一下,那儿一下。”
“噢,对了。是在进行科学探险的时候。你可以扣上衬衣的扣子,我全都弄完了。你好像在那里过着惊心动魄的生活。”
“那当然了,生活在蛮荒的国度里,免不了偶尔要冒几次险。”牛虻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根本就不能指望每一次都轻松愉快。”
“可是我仍然不懂你怎么弄成了这样,除非你在冒险时遇到了野兽——比如说你左臂上的那些伤口。”
“噢,那是在猎杀美洲狮时落下的。你知道,我开了枪——”有人在房门上敲了一下。
“马尔蒂尼,屋里收拾干净了吧?是吗?那就请你开门。真的非常感谢你,夫人。我不能起来,请你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