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让他回来!快让他回来!”将军夫人嚷道,“我的亲爱的,他跟你讲的都是真话!……”
“是的,”叶惹维金继续说道,“您瞧,您母亲伤心极了——何苦呢……快去请回来吧!我和娜斯嘉一会儿也就走啦,您哪……”
“等等,叶弗格拉夫·拉里翁内奇!”叔叔叫道,“我求求你!还有一句话,叶弗格拉夫,就一句话……”
他说完这话就走到一边,坐到旮旯里的安乐椅上,垂下头,用两手捂住眼睛,似乎在思忖什么。
这时,几乎就在屋顶上方响起了一声可怕的霹雳。整幢楼房都震动了。将军夫人惊叫起来;佩列佩莉岑娜也一样;女食客们都吓傻了,画着十字;巴赫切耶夫先生也跟着她们一起画起了十字。
“我的老天爷们,先知伊里亚!”一下子五六个声音一起喃喃的咕哝道。
紧接在雷声之后,下起了可怕的滂沱大雨,仿佛整个湖水都猝然倾倒在斯捷潘齐科沃的上空了。
“那福马·福米奇,他现在在田野里该怎样啦?”佩列佩莉岑娜小姐尖叫道。
“叶戈鲁什卡,快去找他回来吧!”将军夫人用绝望的声音叫道,像疯了似的向门口冲去。女食客们拉住了她,她们簇拥着她,安慰她,有的嘤嘤啜泣,有的大呼小叫。一片可怕已极的混乱!
“他就穿着一件常礼服走的,哪怕带件大衣啊!”佩列佩莉岑娜继续说道,“也没带雨伞。现在他老人家非给闪电劈死不可!……”
“一定会劈死的!”巴赫切耶夫接茬说,“还得给雨淋湿。”
“您就不能不说话吗!”我对他低声道。
“那他是不是人?”巴赫切耶夫愤怒地回答我,“他又不是条狗。你自己恐怕也不会到外边去吧。要不,你出去洗个澡试试,玩玩嘛。”
我预感到戏要收场了,又担心这样的收场,于是我走到叔叔跟前,他坐在自己的安乐椅上,仿佛在发呆。
“叔叔,”我俯身向他的耳朵说道,“难道您同意让福马·福米奇回来吗?您要明白,这是非常不成体统的,起码当娜斯塔霞·叶甫格拉福芙娜还在这里的时候。”
“我的朋友,”叔叔抬起头,用坚决的神情望着我的眼睛答道,“我刚才在反躬自问,现在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娜斯嘉不会受人欺侮的——我就这么办……”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母亲跟前。
“妈!”他说,“请您安静下来,我马上去把福马·福米奇叫回来,我会追上他的:他还不可能走太远。但是,我发誓,他只有在一个条件下才能回来,那就是他必须在这里,当着他侮辱人时的所有目击者,公开承认自己有罪,并且郑重地请求这位最高尚的姑娘宽恕。我要这样!我要强迫他这样做!……否则他休想迈过这座房子的门槛!妈,我也向您庄重地起誓:如果他自己同意这样做,而且是自愿的,那我就准备拜倒在他的脚下,把我能够送给他的一切统统给他,只要不委屈了我的孩子!至于我自己,从今天起我就摒弃一切。我的福星已经陨落。我将离开斯捷潘齐科沃。大家在这里太平、幸福地过日子吧。我回部队去——在战斗的暴风雨中,在战场上,了此绝望的余生……够了!我这就去!”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加弗利拉浑身湿透,遍身泥浆,狼狈不堪地站在惊慌失措的观众面前。
“你怎么啦?从哪来?福马在哪儿?”叔叔冲向加弗利拉,叫道。
大家也跟着他冲过来,十分好奇地把老头团团围住。他身上的脏水简直就像小溪似的往下流。长吁短叹、大呼小叫伴随着加弗利拉的每一句话。
“在桦树林旁我把他撇下了,离这儿大约一俄里半,”他带着哭腔说道,“马见到闪电受了惊,冲到沟里去了。”
“是吗……”叔叔叫道。
“大车翻了……”
“是吗……那福马呢?”
“摔到沟里去了。”
“哎呀,你说下去呀,真要命!”
“他把腰磕伤了,哭了起来。我把马卸了套,骑上马,就到这儿报告来了。”
“那福马还留在那儿吗?”
“他站起来,拄着拐棍,径自往前走了。”加弗利拉结束道,接着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女士们的眼泪和嚎哭是难以形容的。
“把包尔康牵来!”叔叔叫道,冲出了房间。包尔康被牵来了;叔叔纵身跃上了没有备鞍的马背,不一会儿,马蹄声向我们宣告开始了对福马·福米奇的追逐。叔叔疾驰而去,甚至没有戴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