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纷纷拥向窗口。在一片长吁短叹中也可以听到种种建议。谈论着要立刻准备温水浴,要给福马·福米奇用酒精按摩,要准备清热解表的汤药,又说什么福马·福米奇“从早晨起就没有吃过一片面包,他老人家现在还空着肚子哩”。佩列佩莉岑娜小姐找到了一副他忘了的装在眼镜盒里的眼镜,这一发现产生了非凡的效果:将军夫人扑上前去,又是嚎又是哭,抓住眼镜不肯松手,然后趴在窗口向路上张望。等待终于达到了紧张的顶点……在另一个旮旯里,萨申卡在安慰着娜斯嘉;她们互相搂着,在哭泣。娜斯金卡抓住伊柳沙的手,不停地吻他,与自己的学生告别。伊柳沙在嚎啕大哭,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哭什么。叶惹维金和米津契科夫在一边谈论着什么。我觉得,巴赫切耶夫望着姑娘们,似乎也准备抹眼泪了。我走到他跟前。
“不,老弟,”他对我说,“福马·福米奇也许应该离开这里,不过他走的时候还没有到:长金犄角的拉车的公牛,人家还没有给他弄到手!你放心,老弟,他准会把主人一家子撵出家门,自己留下来的!”
大雷雨过去了,看来,巴赫切耶夫先生已经改变了自己的观点。
蓦地一迭连声地传来:“接来了,接来了!”——于是女士们大呼小叫地奔到门口。叔叔走了还没过十分钟,似乎不可能这么快就把福马·福米奇接回来;但是这谜后来很简单地搞清楚了:福马·福米奇放走加弗利拉之后,的确“拄着拐棍径自走了”;但是他感到自己形单影只,只身处在暴风、惊雷和滂沱大雨之中,就十分可耻地胆怯起来,于是回转身向着斯捷潘齐科沃,紧跟在加弗利拉之后跑起来。叔叔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村里了。于是立刻拦住了一辆过路的大车;老乡们都跑了拢来,把驯服的福马·福米奇扶上了大车。就这样把他直接送到了将军夫人的张开着的怀里,而将军夫人一看到他那狼狈相,差点没吓得发狂。他比加弗利拉更脏、更湿。掀起了一片十分可怕的忙乱:有的想把他立刻拽到楼上去更换内衣;有的嚷嚷快拿发汗药和其他固体强身的药物,有的则四处奔跑,来回瞎忙;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说话……但是福马却好像没有看见任何人和任何东西。大家挽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进了屋子。他好不容易走到自己的安乐椅旁,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有人嚷嚷他要死了:又掀起了一片十分可怕的大呼小叫。但是比谁嚎得都凶的是法拉列依,他使劲儿从太太们中间向福马·福米奇挤去,想立刻去亲吻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