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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景后，等待采访前的片刻 疫情期间，思考了很多。 这套纪录片，也是在2022的大背景下，艰难跑遍全国，经历了各种临时变化改道，调动起各地同事、朋友一同努力制作成型、并且在没有太多准备时，面世的。
不过，在整个制作过程中，感受到的内容行业的悄然变化，更令我关注。 分享这篇迟来的导演手记的过程，也是我整理思绪的过程。处在变化中，怀念旧的秩序，同时又期待新秩序，可是并不知如何才能走向新秩序，也不知它该如何建立。 两边犹疑中，我暂时与团队钻入文物的世界，于作为创作者的我来说，既是创造新故事的过程，也坦白说，是一种视转移线。 人至多活百年，但人创造的物件有时却能活千年，甚至更长，这其中一定不单是运气使然，偶然与必然共同作用，形成了它现在的样子。那么，人，尤其是精神层面，能否从中得到一些借鉴？如果不把有机生命、无机生命割裂开看，那些活得时间长的东西，应该是比短暂的更享有一些更绵长、更有生命力的生存之道吧。 我没有很缜密地去总结，因为本篇手记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我此刻需要寄情于文字，让飘荡不安的心暂时安抚。所以就当聊天吧，讲讲那些我从文物上领悟的道理。 放在自然环境中脱水的镇墓兽，是修复师们的小伙伴把自己，当成自己的遗产脑袋，都长在脖子上。所以人最原生的视角，是从自我出发看向世界的。但是别人看到的“我”，却和自己认为的全然不同。“我”会随着自己生命的消逝而消失，但是对别人来说，这个“我”不一定死了。 俗点说，一个人可以活在别人的心中。 很多英雄、伟人，都是这样一直活到现在乃至未来的。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有意识地让自己的价值，变成对更多人、更大社群有不可或缺的价值，一个人就能“活”得更久。 为什么说这些？ 因为通过这部片子，我接触到的文保科技工作者们，就是这样去想问题的。也可能中国人很大程度上，本来就喜欢这样想问题。子子孙孙，代代传承，常常是我们挂在嘴边的梦想，永垂不朽是一个人的价值得到最大肯定的词汇之一。可是怎么做到？ 这就说到了，我们可能需要跳出自己的身体，站在时间轴上更未来的位置，反观自己。 比方说，第三集《青铜抗癌技》里，陈家昌老师看待得了“癌症”的青铜器（也就是青铜器遭遇恶性传播、会把青铜一点点置换成粉末的锈蚀物），他并没有从要治好这个病的角度看问题。因为把时间轴拉长：青铜器早晚要尘归尘土归土，就像人早晚会死一样，从自然界看来，这是必然的事情。那为什么还要救治呢？ 在人类世界，我们希望救治的不仅是一条会喘气的生命，我们是希望这条生命能继续健康、喜乐地活着，感受生命的美好、为世界带来一些创造价值、延续生机的可能性，而不是单纯地消耗资源。 为什么要救治文物？同理。如果把东西生锈的地方都挖掉，然后放在不会生锈的环境里，再用新材料把破坏的部分补上，是最理想的。但回过头想，这东西究竟为何会存在？被拯救是为了什么？如果把形态全破坏了勉强维持一条命，它在世界上还剩下多少意义？ 它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它了。 我们剥夺了它的残损、变形和不完美，它自然而然生长在世界上的权利，也掩盖了它从诞生走过千年，走到今天的那些故事，那些，和人有关的故事。 被灯光打出象牙质感的大蒜 背景放着古典乐这些文物，都是人创造出来的，而我们通过它们，想看到的也是那些造物者们曾经的样貌、习惯、生态、思想、信仰等等。文物穿越千年走到今天，它身上的每一个伤疤、裂痕、每一块尘土，都可能是通向它诞生那个时间点的穿越通道、文明钥匙。 所以陈家昌老师选择让那些癌细胞与青铜“化干戈为玉帛”，用一种神奇药水渗透在癌细胞的部分，从根儿上“封印”住变酥的地方，也就是改造癌细胞的性质，让它们拥有和青铜差不多的坚硬，原地不动，支撑起整个器物。这样一来，以最小幅度的干预，让一件文物继续维持它走到公元2022年这个时间点，该有的样子。 未来的人也可以看到，公元2022年的文物修复者们，用了怎样的技术进行修复，他们又有哪些不足，如果再生新的病，未来的人还会有未来的办法解决。 但是，大家约定，不要让自己所处时代的野心，掩盖过往时代的物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