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A市爆出了一则反腐大新闻,龚维则被“双规” 了。
坊间起初有不少为他鸣不平的声音。一是说他只不过是一名退休干 部,从没当过一把手,不属于在职有实权的,二是说他名下的赃款只不 过区区二三百万,多乎哉?不多也!
显然为了应对坊间的质疑,市报发了一篇评论员文章,将龚维则定 性为“五毒俱全”的腐化变质干部。所谓“五毒俱全”,乃指买官之事 其有(已坐实钱是花了,只不过未达到目的)、卖职之事其有(收过几次 钱,帮人将子女塞进公安系统)、贪污之事其有(负责过区公安局的翻修 扩建工程,贪占了十余万元回扣)、受贿之事其有(收过不少私企的钱,为 他们上下打点谋取利益)、堕落之事其有(经常出入花天酒地的场所,满 足淫乱放荡的欲望)。
评论员文章最后指出,龚维则的部分违法乱纪行为发生在退休后多 处兼职期间,证明有些干部虽然手中没有实权,但仍可利用过去的人脉 搞腐败。从这点来说,惩办龚维则这样的人,等于向领导干部们敲响了 警钟。
当天晚上,赶超两口子、吴倩和进步都来到了秉昆家。大家都住在 新区,走动很方便,除了对龚维则的下场喟叹不已,更主要的是担心龚 宾的精神受到刺激。
传说中纪委一个女干部坐镇本市,正按部就班,顺藤摸瓜,放出了“不 管水有多深,来了就要一查到底”的狠话。
秉昆说:“咱们又能做什么呢? ”
大家一时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赶超说:“关于龚维则,咱们当然什么也做不了,也不应该同情。他 有什么可同情的呢?谁叫他犯在那儿了呢? ”
进步也说:“是啊。咱们不都是最恨腐败官员吗?如果中纪委查到 了和咱们有关系的人头上,咱们就同情起来,那是不对的。”
秉昆说:“要论关系,我们周家与龚维则确实不一般。如果没有龚 宾,你们与他就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同意赶超和进步的话,谁叫他犯在 那儿了呢?咱们别聊他了,单说龚宾的事吧,谁有什么好想法就贡献出 来,反正我是没什么主意救他了。”
秉昆此时心烦意乱,强作镇定。他联想到了哥哥周秉义与龚维则的 关系,担心也会受到牵连。
“我和儿子去貂场参观时,人家龚宾对我们娘儿俩可亲了。他的精 神能恢复到现在这么好太不容易,如果再因为他叔的事进了精神病院,那 他的后半生不就完了? ”于虹提起当年的事大动感情。
吴倩陪着唉声叹气。
倒是郑娟挺镇定,她慢言慢语地说:“秉昆,你求一下周阴,让龚宾 到他们公司去吧。”
赶超说:“那和在貂场有什么区别呢?换个地方他就不知道他叔的 事吗? ”
进步说:“还是不一样,嫂子的想法可以考虑。有你和周珥护着他点 儿,瞒着他点儿,该骗还得骗他,兴许他能躲过一劫。”
于是,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秉昆。
秉昆只得说:“行,那我明天去找一次周阴。
周聪忽然回来了,他对长辈们含含糊糊打了一声招呼,就直奔电视 机那儿去了。他打开电视机,手持遥控器,站那儿不停换台。
大家便都默默起身跟过去了。
周聪调出了晩间新闻,大家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新闻画面显示的 是貂场,在荷枪实弹头戴钢盔的武警战士配合下,公安人员正对貂场进 行搜查。
有一个男人被戴上手铐押进警车。
于虹失声叫道:“那是貂场老板,我和儿子坐过他的车!”
屋里更肃静了。
现场的男记者说:“刚才人们已经看到,公安人员起获了大量国家明 令保护的各类野生动物的尸体、毛皮和脏器。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里 不但是貂场,还是向国内外走私野生动物的集散地。这一持续多年的犯 罪勾当,龚维则也供认参与……”
大家都坐下后,四个男人还有于虹也跟着吸起烟来。
秉昆首先打破沉默,看着手中的烟低声问儿子:“你知道……你龚宾 叔叔什么情况吗? ”
周聪说,据他们报社消息灵通人士透露,龚维则或许事先有预感,他 以相亲为名,早已把龚宾送回农村老家去了。
秉昆环视着大家,又问:“我是不是……明天就不必找外甥女了? ”
大家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