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导问她跟谁学的。
她说她师父。
封导问她师父现在在哪里。
她说师父年前演出火时,死在舞台上了。
封导跟单团长叹息了一阵,就跟她到偏厦房里了。
一偏厦房,封导就说:“仰平,你看看咱团这住房条件,恐怕是全西京最差的了。你得想办给团里建房!”
“建,建,马上建。这次京会演,要是打响了,就不愁建房的事了。不过,忆秦娥把这小的房子,收拾得还是蛮净漂亮的嘛!”单团长说。
“女孩子嘛,都会收拾。”封导说着又问,“秦娥,你知我们来,为啥事吗?”
忆秦娥用手背挡着,也挡着胡子楂一样的眉,害羞地摇摇头。
封导说:“经过反复思考,我们还是决定:让你上李慧娘A组。仰平,你是不是给娃说一下。”
“还是你说吧。”
封导看着忆秦娥,笑笑说:“是这样的,让你从A组下来,是我的意思。今天让你再上A组,也是我提出来的。《游西湖》是秦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团上那个李慧娘的确不行。她演惯了样板戏,突然演李慧娘,还是李铁梅、小常宝那一套。至于火,更不行。她也吃不了苦,戏明显是拿不下来。我们还是想到了你。有人说你火得不错,刚才一看,不是不错,而是非常好。我都不敢相信,今天还能有这样好的火技巧。我们本来是来看看的,结果一看,我就下决心了:还是由你来演李慧娘A组。仰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看可以定下来了。”
单团长点了点头,说:“你这是又要给我制造一次地震哪!本来团上竞争就烈,好在开始决定让忆秦娥上,是上边领导有话。团上几个老艺术家,在北山看过你的戏,也都保证说你能拿李慧娘。加上古存孝也极力推荐,我就同意了。没想到团上排外思想这么严重,是把你从A组拉下来了。”
单团长说到这里,封导话说:“也怪我,不喜欢古存孝的排戏风格,太陈旧,也太糙。他只走大戏路子,完全不注重塑造人物。也不讲究舞台艺术的综合美。人也不行,说还跟两个老在一张上。大家都不接受,我也就推波助澜了一下。忆秦娥也算是老古的牺牲品吧。反正我有责任。”封导说完,还笑着把忆秦娥的肩膀拍了拍。
单团长说:“你们都讲究个呢,把角换来换去的,把我算是整惨了。”
“谁要你当团长呢。我们就只管艺术。那时让这娃下,也是因为她的话音太土,白我都听不懂,观众还能听懂了?唱也太‘旧艺人范儿’,拼命拖、甩、胡乱拐弯弯。我让她好好学学李正敏的唱,前几天我一听,嗯,唱得有点意思了。关键是火,没想到,她能得这么好。这就算给《游西湖》点了‘睛’了。火,那可是《游西湖》的画点睛之笔!”
封导说得很兴奋。
单团长却满脸忧愁地说:“秦娥才调来,说让下,娃也就服服帖帖地下了。下了还能认真看,认真学。可咱本团的李慧娘,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之所以要分ABC组,那就是要能上能下嘛!”封导持说。
单团长摇着头说:“让一个演员这样下来,有时就把人家一生都可能毁了。你信不信,不好还会闹出人命来呢。”
“有那么严重吗?别自己吓唬自己。”封导也摇着头说。
“不信你看么。你没当领导,不知团长的难肠!”
忆秦娥就说:“你们别为难了,我就当B组好的。要实在不行了,我只演那折有火的《杀生》。其余戏,还让老师演吧。”
单团长突然眼前一亮:“这倒不失一个好办。”
封导停顿了一会儿,也说:“那就先试试吧。不过你要做好上全本戏的准备。那个李慧娘不仅仅是火问题,其他戏,也都欠火。《鬼怨》一折,连‘卧鱼’都下不去,问题多着呢。”
第二天一早,封导就在剧组宣布了让忆秦娥上《杀生》的决定。
就这个上一折戏的决定,都已然是让省秦开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