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秦娥不经楚嘉禾她们同意,就私自答应又回了排练场,着实让楚嘉禾她们生了大气。楚嘉禾甚至端直骂忆秦娥说:“你就是个傻×。就是个撒(头)。就是个窝囊废。”任楚嘉禾再骂,忆秦娥也不还,就那样受着。骂得急了,她还是用手捂着,瓜不唧唧地傻笑。气得楚嘉禾就想踢她两脚。打从宁州起,楚嘉禾就没看上过这个贱骨头。那时烧火做饭,她就觉得,傻×就是这个的料。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货,竟然在两三年间,变戏似的,变得连她也不敢相认了。眉眼长开了,个子也长开了,平得跟碾过的场一样的直板脯,竟然也长得跟山峦一般,起伏陡峭起来。尤其是事业,简直就跟带刺的仙人掌一样,几个太晒过去,就疯长得一簇一朵地成了形状。但骨子里,她是真的瞧不起这个贱种。这就是个出暗力、使暗劲、不照路数出牌的怪货。她要路数出牌,就不会一边烧火做饭,一边还下那么大的气力练功。最后竟然超过了同班的所有人,一下戳到了台中间,挡住了所有人的出路。她楚嘉禾是避着避着都避不过,忆秦娥又在一夜之间,从天而降,来了省城。并且一来又有主角等着。她虽说不顺,却也是退一步两步地在朝前走着。她本想驾驭着,让忆秦娥替“外县人”先踢开场子,再做理。谁知这货,本就不听任何人指挥,但见有利,脑袋削得比锥子还尖,噌地就扎去了。气得她直跟周玉枝骂:“哎,你说这碎婊子是不是个人?说得好好的,让她别轻易答应。可人家连夜都没隔,端直就了排练场,你说是不是个贱货?”周玉枝说:“恐怕是犟不过领导。”“犟不过你也给我们说一声。等着瞧吧,皮亮不揭了这‘碎货’的皮才怪呢。”
无奈,大家又都得排练场号着了。人比过去还来得多了些,都觉得,排练场迟早是要发生一点什么事的。有人调皮地说,可能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就看什么时候爆发了。大家等等,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可还是风平静的。这中间,皮亮倒是来过几次。他每次来,也不去,就在门口站一站。有那好事的,但见他来,都要四努努,让大家注意观察向。还有的,脆上前给他递上一支烟,并砰地打着火,问:“亮哥,没事吧?”皮亮也不说话,就那样吐着长长的烟圈,看他老龚丽丽还在没在台中间站。只要还在,他就又扭走了。尤其让楚嘉禾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忆秦娥就有那么好的定力,无论皮亮什么时候来,她都心不慌、神不乱地做着自己的事,练着自己的戏。有一次,封导正让忆秦娥给龚丽丽示范“卧鱼”呢,皮亮就到了门口。有人还用嗓子咳了一声,可忆秦娥这个瓜货,还是啥也不管不顾地继续朝下“卧”着。龚丽丽虽然不待见忆秦娥,可当忆秦娥给她示范作时,还是在仔细看着里面的门。示范完,龚丽丽继续留在台中间走戏。忆秦娥还退到一边观看。皮亮也就毫无表地走开了。后来楚嘉禾还发现了一个秘密,但见皮亮来,单团长也注定会一跛一跛地来到现场。他四看一看,坐一坐,见没事了,才顺着排练场的边沿,轻手轻脚地跛出去。原来团上是有安排的呀!难怪忆秦娥这个“碎货”能这样安生了。
龚丽丽站在台中间的排练,持时间不长,封导又让忆秦娥上《鬼怨》了。封导开始是用了一点技巧的。他还是先让忆秦娥示范。示范着示范着,就再没让忆秦娥下去。当忆秦娥通通地把《鬼怨》《杀生》走完后,另一位导演,还有作曲、场记,以及在旁边看戏的人,都不自地鼓起了掌。封导就宣布说:
“时间不等人了。离全调演还有一个月零三天,我们不能把时间再耗在培养演员上了。就这样:《鬼怨》《杀生》由忆秦娥先排。其余的戏,丽丽继续上。《鬼怨》《杀生》丽丽下去也好好练着,若练得能达到排练要求,随时可以换上来。若达不到,等调演回来,我保证把你的戏全补排出来,你还是李慧娘A组不变。将来字幕上,你还排在忆秦娥前边……”
还没等封导说完,龚丽丽就将茶杯一拿,噗地把泼了一地,然后一脚踢开排练场门,气呼呼地出去了。
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封导说:“继续排戏!”
虽然排练在继续行,可大家心里,都在等待着“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楚嘉禾昨晚得晚,今天一直是呵欠连天地坐着。这阵儿,突然跟打了兴奋剂一样,眼睛睁得圆鼓碌碌的,一直盯着排练场那两扇早被踢得无合严的烂门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