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熙宁至靖康用人
问荆公得君之故。曰:“神宗聪明绝人,与群臣说话,往往领略不去;才与介甫说,便有‘于吾言无所不说’底意思,所以君臣相得甚欢。向见何万一之少年时所着数论,其间有说云,本朝自李文靖公王文正公当国以来,庙论主于安静,凡有建明,便以生事归之,驯至后来天下弊事极多。此说甚好。且如仁宗朝是甚次第时节!国势却如此缓弱,事多不理。英宗即位,已自有性气要改作,但以圣躬多病,不久晏驾,所以当时谥之曰‘英’。神宗继之,性气越紧,尤欲更新之。便是天下事难得恰好,却又撞着介甫出来承当,所以作坏得如此!”又曰:“介甫变法,固有以召乱。后来又却不别去整理,一向放倒,亦无缘治安。”儒用。以下荆公。
论王荆公遇神宗,可谓千载一时,惜乎渠学术不是,后来直坏到恁地。问:“荆公初起,便挟术数?为后来如此?”曰:“渠初来,只是要做事。到后面为人所攻,便无去就。不观荆公日录,无以知其本末。它直是强辩,邈视一世,如文潞公,更不敢出一语。”问:“温公所作如何?”曰:“渠亦只见荆公不是,便倒一边。如东坡当初议论,亦要变法,后来皆改了。”又问:“神宗元丰之政,又却不要荆公。”曰:“神宗尽得荆公许多伎俩,更何用他?到元丰间,事皆自做,只是用一等庸人备左右趋承耳。”又问:“明道横渠初见时,皆许以峻用。后来乃如此,莫是荆公说已行,故然?”曰:“正如吾友适说徐子宜上殿极蒙褒奖,然事却不行。”曰:“设使横渠明道用于当时,神宗尽得其学,他日还自做否?”曰:“不然。使二先生得君,却自君心上为之,正要大家商量,以此为根本。君心既正,他日虽欲自为,亦不可。”又云:“富韩公召来,只是要去,语人云:‘入见上,坐亦不定,岂能做事?’”某云:“韩公当仁庙再用时,与韩魏公在政府十余年,皆无所建明,不复如旧时。”曰:“此事看得极好,当记取。”又问:“使范文正公当此,定不肯回。”曰:“文正却不肯回,须更精密似前日。”可学。
“荆公初作江东提刑,回来奏事,上万言书。其间一节云:‘今之小官俸薄,不足以养廉,必当有以益之。然当今财用匮乏,而复为此论,人必以为不可行。然天下之财未尝不足,特不知生财之道,无善理财之人,故常患其不足。’神宗甚善其言。后来才作参政第二日,便专措置理财,遍置回易库,以笼天下之利,谓周礼泉府之职正是如此。却不知周公之制,只为天下之货有不售,则商旅留滞而不能行,故以官钱买之,使后来有欲买者,官中却给与之,初未尝以此求利息也。”时举云:“‘凡国之财用取具焉’,则是国家有大费用皆给于此,岂得谓之不取利耶?朝廷财用,但可支常费耳。设有变故之来,定无可以应之。”曰:“国家百年承平,其实规模未立,特幸其无事耳。若有大变,岂能支耶?神宗一日闻回易库零细卖甚果子之类,因云:‘此非朝廷之体。’荆公乃曰:‘国家创置有司,正欲领其繁细。若回易库中,虽一文之物,亦当不惮出纳,乃有司之职,非人君所当问。若人君问及此,则乃为繁碎而失体也。’其说甚高,故神宗信之。”时举。
“新法之行,诸公实共谋之,虽明道先生不以为不是,盖那时也是合变时节。但后来人情汹汹,明道始劝之以不可做逆人情底事。及王氏排众议行之甚力,而诸公始退散。”道夫问:“新法之行,虽涂人皆知其有害,何故明道不以为非?”曰:“自是王氏行得来有害。若使明道为之,必不至恁地狼狈。”问:“若专用韩富,则事体如何?”曰:“二公也只守旧。”“专用温公如何?”曰:“他又别是一格。”又问:“若是二程出来担负,莫须别否?”曰:“若如明道,十事须还他全别,方得。只看他当时荐章,谓其‘志节慷慨’云云,则明道岂是循常蹈故块然自守底人!”道夫。
吕氏家传载荆公当时与申公极相好,新法亦皆商量来,故行新法时,甚望申公相助。又用明道作条例司,皆是望诸贤之助,是时想见其意好。后来尽背了初意,所以诸贤尽不从。明道行状不载条例司事,此却好分明载其始末。